展冰绿再想问什么,牢中的妖不说了。知道太多对她不是好事,一个脆弱的凡人,知道也改变不了。而她不仅脆弱还善良,知道有些事后无能为力,可能陷入相当痛苦的境地。
意儿姑娘那边什么也问不出,展冰绿只得知幕后黑手是大妖。祝惜那边也不顺利,雀鸟有自己的群体,时常在枝头叽叽喳喳。他们询问常在欢畅楼附近栖息的雀妖,一个个讳莫如深。一来二去,鸟儿们知道他们在打探这件事,都躲远了。祝惜眉头紧皱,察觉事情不简单。
“大妖?”祝惜揉揉眉心,“难怪雀妖们不愿说。说出来也无人能解决。”
“随年大哥知道雀妖们受哪位大妖管辖吗?”展冰绿想试一试,“我们不妨和他谈判。”
“别傻了,我们没有和他谈判的本钱。”祝惜拍拍展冰绿的肩安慰,“妖族势力错综复杂,我们没有能力干预。受害者是妖,我们更没有权力追讨什么。事情不用查了,你专心劝小妖祛除妖毒便好。若时间到她还不愿,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手段,到时福祸难料。”
张张嘴,展冰绿想说什么却没说。他们没有谈判的本钱,连大妖的面都见不到。
“我会尽力的。”展冰绿心里不乐观。意儿姑娘的态度十分明确,没有回旋余地……
时间匆匆过,三天来任展冰绿如何说,意儿姑娘始终不回应。汀兰日日来探望,意儿唯有对她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一句不说。眼看最后时限到,意儿状态越来越差,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展冰绿内心着急,无奈没有任何办法。想求助,牢里的妖不愿再说。
“没办法了,只能强行为她祛除妖毒。”甘大夫愁眉紧锁,准备强行为意儿除毒。
展冰绿拿到命令,带人前往大牢欲将意儿带往药房。谁知扫亮符箓,展冰绿发现意儿痛苦蜷缩成一团,周身环绕黑气。不由想起大耗子死前的惨状,她不敢直接打开牢门。立刻让人去请甘大夫前来,展冰绿又让人通知汀兰。意儿的状况不是很好,可能……
甘大夫匆匆赶到,与阿葛联手将意儿带去药房。展冰绿赶紧跟上,焦急想帮忙。
“坏了。”甘大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意儿,黑气犹如实质,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下手。
“怎么坏了?甘大夫,你快为她祛除妖毒吧。”展冰绿咬唇,还能救,一定还能救……
“祛除……不了了。”甘大夫将展冰绿推远些,“她用最后的妖力将妖毒死死锁在身体里。现在的她本身就是妖毒,已无法祛除。现在要么等她死,要么出手送她一程。”
把妖毒锁在身体里?展冰绿不敢置信望意儿,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究竟为什么?
黑气越发浓郁,大有往外蔓延的趋势。阿葛立刻出手,布下结界防止黑气外泄。
霎时,黑气宛如凶猛的洪水冲撞上结界,炸裂开来。展冰绿惊得倒退一步,甘大夫和阿葛紧皱眉头。而后黑气疯狂旋转,快速沉入意儿的身体。待一切归于平静,意儿生息已断。
怎么会……展冰绿想上前。甘大夫抬手拦住:“她将妖毒锁在体内,身体已毒到极致。任何人不能触碰,我要用特殊方法毁掉她。展姑娘,你先出去吧。”
帮不上任何忙,展冰绿只好退出去。得知汀兰在外面等候,她出去相见。汀兰迎上来询问意儿的情况,展冰绿惋惜摇头。汀兰愣住当场,她还没放弃,她还在想办法查明真相。
“没有遗体,没有遗物。”展冰绿不知道如何宽慰汀兰,“对不起,我没帮上忙。”
汀兰双眼无神注视展冰绿,无遗体归还,无遗物认领,更无遗言传达。明明是陪伴她十年的生命,逝去后仿若一阵烟,不留任何痕迹。意儿那么爱笑,每日清晨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她多想再听一句,再听一句意儿飞身下枝头化为人形,甜甜的一句姐姐。
缓缓转身,汀兰渐渐远去。没有落泪,没有哭嚎,可心痛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妖的寿命比人长,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两鬓斑白时,意儿依旧风华正茂,依旧含笑姐姐长姐姐短。意外来得那么突然,本该比她活得长的妖却先死。就那样离开人世,离开她……
展冰绿看着汀兰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这是第一个让她感觉无力的案子,无力劝说,无力查明,无力抓住希望。从一开始意儿便拒绝交谈,她什么都没能做到……
一个小案件落幕,一个小妖逝去,哪怕明知背后牵扯众多,她却无法去查。她是个凡人,是个弱女子,本身便是王朝洪流中的一个小小浮萍,能改变什么?什么也无法改变……
回家后,展冰绿屋里的灯亮到后半夜。她折磨自己般不愿休息,写下结案陈词。明明事情发生在眼前,她却除了记录案件什么也做不了。这就是文书,守卫军衙门的文书。
与妖打交道,原来如此痛苦。帮不了,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