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恢复得快,忍不住说道:“殿下,这确实不公平。”
不知道他说得是刘蓉话里的不公平,还是太祖皇帝诏书里的不公平。
“东阳,还记得我此前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殿下,是哪句话?”
“史书和现实中想不明白的问题,只要顺着经济根源上去找,都能找到答案,跟真相八九不离十。”
李东阳愣了一下,“殿下,这个不公平也跟经济根源有关系?”
“当然了,这是各区域,北方和南方,东南和西北、西南,沿海和内地,沿江和山区,经济发展不均衡的具体表现之一。自前唐末年,江南经济崛起,这里不仅出稻米,还出棉麻桑,可纺绸织布,可煮盐通商。”
朱见深点头道。
“地方富庶,就能养活许多人,一户一族,有余力供养更多的青少年去读书,可以延请更多的良师来教授,开族学,设书院,数百年下来,东南文风当然要比北方鼎盛,自然能出更多的举人进士,翰林学士。反观北方中原希贤先生最有发言权。”
刘健正听得入神,听到朱见深发问,连忙答道。
“殿下,北方土地,大多数相对贫瘠,一年只出一季,除了棉麻以及杂粮外,并无太多出产。养家糊口还有余,但想富足以养鼎盛文风,却是万万不能的。”
“对了。”朱见深夹了一筷子菜,呼呼地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巴,放下碗筷,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要紧的问题你们想到了吗?”
“殿下,什么问题?”刘健和李东阳异口同声地问道,问完后互相看了一眼。
“我大明最大的外患是北元一分为二的鞑靼和瓦剌,全在北方。北方百姓,既要忍受外患侵扰战乱之苦,还有出人出粮,守御国门。负担极重,疲于应付。江南之地呢?”
听到这里,傅元、丁梃脸色肃正,李东阳若有所思。
迎着朱见深的目光,刘健叹息道:“江南之地,没有切身之痛,宁可歌舞升平、吟诗作词,也不愿多看顾北方一眼,还总是抱怨赋税繁重,极不公平。”
李东阳突然问道:“殿下,这难道是太宗皇帝迁都北平的根源吗?”
刘健猛地转头,讶然地看这位比自己小十几岁的顺天府神童。
已经被刚才话题吸引过来的傅元开口道:“殿下,太宗皇帝就是想借迁都之名,调集江南赋税以供九边?还有洪武年的中盐法,就是以淮盐补养九边。”
朱见深点点头,“这算是一个主要原因。但这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众人感到很诧异。
“我朝的赋税制度,日渐腐败崩坏,江南收上来的粮帛,一转二转,三四五六转,十分能有一两分最后落到九边头上,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刘健双眼发光,“殿下的意思是,朝廷当务之急是整饬赋税徭役制度?”
“对的。殿下不是说过吧,万事从经济方向想,都能找到根源。”李东阳附和道。
“你们只说对了一部分。”
“一部分?”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殿下还有什么高见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