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殿下发烧四天,太后叫人日夜照看着,喂水灌药,刚刚传来的消息,殿下烧退下去一些了。”
“那就好。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坐在旁边的钱氏听到后,忍不住合掌说道,“这下周姐姐也能放下心来。她在佛堂里跪了四天四夜,人都消瘦脱形了”
朱祁镇双目赤红,双手紧握成拳,嘴里像念经一样,“深儿得脱大险,那就是天命所归,朕一定会立他为太子,把国祚传给他!”
他抬起头,又问道:“老二家的那位,情况如何?”
蒋安的头低得更低了,“回皇爷的话,刚刚得到的消息,伪太子情况很不好,据说七窍已经出血了。”
“这么凶险?”钱氏大吃一惊。
“皇后,你去看看周妃,把深儿要好转的消息告诉她,叫她不要担心。”
钱氏虽然满腹疑惑,但是还是顺从地站起身,匆匆离去。
室内只剩下朱祁镇和蒋安两人。
“老二起疑心了没有?”
“回皇爷话,那边没法起疑心。吃食都是杭氏一手安排的,伪太子染了麻疹,殿下也染了,只是时疫之下,生死由天了。”
“那个进献毛巾的人?”
“谢吉在得知太子出麻疹后,吓得在屋里上吊自杀了。还有采办吃食的内官、伺候太子的内官和宫女,有的畏罪,有的怀惧,上吊投井十几人。真真假假,那边查不出来的。”
朱祁镇满意地点点头,“这次行动虽然是朕一手策划,可没有母后的暗中支持,酆师傅的指点,也是成不了事的。还有那个曹吉祥,很好,确实是忠义之臣。等朕复位,司礼监掌印秉笔太监有他一位。”
“小的把这消息传进去,让曹吉祥感受到天恩浩荡。”
“不要急着传递消息进宫。现在是特殊时期,老二恐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儿子出事的线索。谨慎点,不要让那边抓到把柄。”
“是!”
朱祁镇看着窗外,紫禁城横亘在远处,飞檐屋顶,就像是山峦峰顶,在天际间波澜起伏。
“哼,绝了你的子嗣,看你还怎么坐皇位!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快意涌上朱祁镇的心头。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尖锐,面容狰狞。
乾宁宫偏殿。
“沂王殿下前几日提醒你,叫你查查太子身边新换的人?”朱祁钰脸色阴沉地问道。
他的脸变得消瘦,胡子巴拉,双目赤红。
王勤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答道:“是的。当时太子去仁寿宫找沂王殿下玩,沂王殿下送太子出来,看到太子随从都是生面孔,就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不知怎地看到小的从旁边的巷道经过,叫住了小的。”
“那你查了吗?”朱祁钰阴沉着脸问道。
“小的查过了。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都是皇后娘娘的安排的小的查了几个人,被告到娘娘面前,被叫去训斥了一顿。”
朱祁钰闭着眼睛,身子不停地抖动着,牙齿咬得嘎嘎响,却说不出一个字。
“皇爷,皇爷,太子,太子不行了,皇后娘娘气急攻心,昏过去了。”王诚连滚带爬地进来哭诉道。
朱祁钰的眼睛猛地睁开,头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刚站起来,却身子一软,又倒回在椅子上。
王勤和王诚一骨碌爬起来,连忙扶住了朱祁钰。
“皇爷,皇爷。”两人轻声的叫唤,这才把他从迷瞪中唤醒过来。
“快,快,扶我过去。”
王诚和王勤连忙架着朱祁钰,转到了隔壁偏殿里。
这几日朱祁钰哪里都不去,一直守在这坤宁宫。
朱祁钰看到了他的独子朱见济躺在床榻上,脸上盖着一方白巾。他浑身瘫软,再也走不动半步
他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双目失神地看着不远处的儿子。身子一阵阵痉挛颤抖着,头不由自主地轻微左右摆动,嘴巴张开,抖了又抖。
终于,朱祁钰俯下身去,又扬起头,喉咙里挤出野兽濒临死境的哀嚎声。这声音像一把钝刀,把他从心到整个身体,慢慢地锯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