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弥生很想吐槽一句，这穿越方法也太痛苦、太刺激了吧……头是真的疼啊。奈何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所以，现在怎么回事？

顾弥生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灰色的沙砾之上，沙砾大小不一。但自己似乎丧失了触觉，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能给出反馈，若不是看到了右手上的袖子，他连自己穿没穿衣服都不能确定。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丝不断变化的微光能帮助顾弥生观察周围环境。

系统…系统在吗？

我系统呢？没有系统我玩什么啊？

顾弥生心中有些崩溃，他突然想起了李铭渊、想起了学校、想起了弟弟妹妹，想起了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c…我这是在走马灯？不会要死了吧？

………

顾弥生又躺了好一会，他突然感觉，这样其实还蛮舒服的，黑暗而寂静的环境中，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起伏，能感受到口鼻规律吐出的气体，他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至少目前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逐渐能感受到自己神经的联通，自己的手指、手臂、小腿渐渐有了触觉，但孤寂无比的空间内，顾弥生也无法判断过去时间的多少。

终于，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勉强能调动身体的肌肉，他选择艰难地撑着地站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咳咳…”

顾弥生原本中性温和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他不由得咳嗽几声，也许是喉咙进了沙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筑，外墙上悬挂着几盏烛台，其中的蜡烛仍然燃烧着，微弱的烛光不断摇曳、舞蹈，映照出这座建筑的基本样貌与结构。

顾弥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这座建筑的第一印象是——恐惧。

它的大形类似金字塔，顾弥生也不清楚它有几个面，因为他面前的这面三角形极其庞大，顶点一直延伸到了视野的极远处，墙面上有着深刻的花纹，不对…究竟是浮雕还是沉雕呢？

复杂交错的几何图形被体现在了也许是大理石的黑色墙面上。其拥有着或凹陷或凸起的圆、方、三角，以及规整的直线，它们交织成一幅画作，顾弥生混乱的大脑完全无法看懂这张旷世神作。

“我去，我不是穿越到克苏鲁系的异世界了吧？”顾弥生惊恐地想到。

顾弥生此时终于体会到了洛老作品中，主角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

他尽力将自己的眼神移开那诡异的墙面，但竟然做不到。

深不见底的几何图形上渗出鲜红色的液体，森严而富有美感的黑色材质渐渐变得如血肉般柔软，仿佛死亡后渐渐萎靡的花瓣，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顾弥生的思绪急速消散，一滴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角，他发现，自己的情绪正渐渐流失，可意识只能像旁观者般束手无策，无法支配哪怕一丝属于自己的思想。

他的大脑感知着不断扭曲着的墙面。若是极简主义或抽象主义的作品，那它究竟简化了什么？令人窒息的线条与诡异的转角，它可以代表世界上一切被宇宙隐藏起来的秘密，它阐述着人类渺小大脑无法理解的宇宙规律。

它是否是活着的？不可名状的信息飘散在浩渺的宇宙中，它却企图引导早已模糊的顾弥生往深处探究，寻找亿万万载历史中遗留的神殿，观摩供奉那些可憎而诡异的神灵。人类狭隘与浅薄的理解是否是一种对祂们的亵渎？

祂们不存在于宇宙深处，不存在在时空之中，也难以从空间中寻觅。

他仿佛看见了扭曲妖异的丑恶生命，看到了钢铁般…不，钢铁在它的面前，不过是可以随意扭曲的橡皮泥…她是多么坚固无情的规则。它是没有有人性的，造物主的诫律不是凡人所能逃避，顾弥生感知到了，感知到了自己不断分解融化的生命……所有人都在与死亡融合，每分每秒，无可逃避……

他看到了宇宙深处，看到了不可名状的庞大理智，恒星们的尸体堆积成星云，他们在宇宙中有规律地呻吟与扭曲，它们选择扭过头，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

这是真正足矣被称之为恶的存在，哪怕是幻象？但祂充满了敬畏和崇高，那是无视所谓“文明”的存在，智慧生命愚蠢的律法与约束对她是毫无意义的，祂将平等地带来，比如救赎与毁灭。

在荒凉而热切的宇宙中，是的，一个拥挤的宇宙，祂包含太多秘密，却保持着永恒的沉默。

阴森的、寒冷的太阳掠过了一片片断壁残垣，他们像漩涡，迫不及待地妄图吸纳一切，也许是黑洞，崩塌的奇点是对更深层的宇宙规律的模仿吗？

太空之下，含糊不清的梦境中，是超越宇宙的坐标，奇怪的生命们摇曳着身姿，它们永恒对峙着彼此。他们不断享受着被引导而来的灵魂，享受着无穷无尽的腐朽灵魂与麻木死尸。

美妙无比的存在看了他一眼，眼睛吗？早已没有定形的模糊存在，从根源审视了他。每个模糊的细节都逃不过祂们的眼睛，祂们如是说：

“这里不欢迎你。”

于是万物离开了他们应该在的地方，如同象征祂们的神像一样无影无踪，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

…………

“哈…啊哈……我……哈…哈…”

顾弥生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在大口喘着粗气，黑白的校服已经被虚汗浸湿，他低声骂着，但内心没有一点对自己所见一切的不满——因为他不敢。

他很清楚自己刚刚见到了什么。

“只有毁灭，才能拯救我的灵魂……”

顾弥生喃喃自语，他莫名其妙地开始重复这一段话，并且用手攥着心口。直到他终于冷静下来，脑中开始疯狂地，出现名为恐惧的情感。

他刚刚已经抛弃了人类所谓主体性的微不足道的本质，生命不再具有轮廓，存在于无轮廓的世界。

一切都是那样暧昧不清，人和物的区别是什么？物凝视着人，满足人自我毁灭的欲望；一切都在死亡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永远的确定性，那里的死亡是安宁的乐园，那是一切存在退隐的地方。

“我疯了吗？我疯了吗…”

顾弥生用很多种不同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老人、孩子、少女………他模仿的很拙劣，最后，声带也开始疲惫，声音越来越小。迷乱的情感支配了一切，他此时仿佛疯癫的猿猴，人类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疯，你说是吗？对吧对吧！疯子哪能意识到自己疯了呢？”

顾弥生大笑几声，表情有些狰狞。没有大快朵颐此前求之不得的空气与自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说话。只是瘫坐在沙地上，闭着眼，没有再去看这座建筑的墙面。

“你应该进去，对吗？”

再次睁眼时，顾弥生又看了一眼那墙面，没有什么怪物与恐怖……是自己穿越后的情绪压抑出幻觉了吗？还是……有人想让我看到刚刚的景象？

不知何时，三角形的墙面中央，出现了一条通道，其中传出幽幽火光。刚刚，他封闭了自己，等到他需要被看见的时候，他会出现在令人惊骇的梦境之中。

比如现在。

“啊…你真的是…我去还不行吗？我只是个高中生，怎么让我遇上这种事啊……”他不断呻吟着，狼狈地同意了满足那座门的要求。

顾弥生觉得很无奈，他好像在被人操纵着行动。无际的黑暗中，无边的丝线都链接在他的身体上、大脑中。自己变成了一个有思维的提线木偶……自由意志？我真的有过吗？

声音带着些哭腔，顾弥生真的想哭，怎么就让我遇上这种事啊…没有系统没有挂，一穿越就给tm我来个下马威是吧？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