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山,向来是大梁皇室的围猎场所,每到春季,梁帝便会带着皇室宗亲、各位皇子来此处,进行春季围猎。
这既是狩猎,也是祭礼,是一种被称呼为猎祭的祭礼,为期三天,由各位皇子、宗亲尽情狩猎,随后举办盛大的祭典,将狩猎来的猎物礼祭天地,答谢天恩,保佑大梁武德充沛,悍勇如故。
故年年举办,遭逢国丧亦不停止,其九安山内亦特建一座猎宫,专为皇帝的休憩之所。
此时猎宫之中,一队队甲胄鲜明,披坚执锐的禁军巡弋各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其人数之多,几乎要将整座猎宫占满。
整座九安山亦是戒备森严,各处道路层层守卫,关卡处处设防,堪称是水泄不通,一只蚊子也甭想飞进去。
大殿内,誉王听着手下的汇报,知晓其带来的三万禁军尽皆部署完备后,不禁得意道:
“大军已备,九安山已成天罗地网,那梅长苏若是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殿下不可大意,龙珠之力,威力无穷,三万禁军,亦不甚保险。”
秦般弱端坐在旁,如是提醒道。
“三万禁军确实不保险,但不是还有你跟我吗,集我们两人之力,区区一个梅长苏……”
誉王说着,无意中见到秦般弱肃然的神情,登时止住了嘴,低头沉默片刻,才自省道:
“般弱,你说的对,事情尚未成功,还要多做绸缪,不能大意,是我孟浪了。”
“殿下知道就好。”
秦般弱提醒道:“龙珠之力,固然强大,但其持有者,更是要意志坚定,方能不为龙珠所侵,人为主,龙珠为次,此中道理,还希望殿下谨记。”
“好好,我知道了。”
誉王神情似有不耐,转移话题道:
“对了,般弱,孤觉得,对付这梅长苏,其实也不必如麻烦,他不是重情重义吗,我们完全可以从此处着手,以靖王的性命要挟,让其自裁,这也多半能成。”
“不成的,殿下。”
秦般弱摇摇头,道:“梅长苏虽然看重情义,但也绝不是一个蠢人,衡量利弊,他自然能想到,若是其自裁,其一手建立的势力定会遭到我们的清洗,到时候不但靖王仍是要死,连带着整个江左盟、穆王府也全部都要陪葬,所以他不会这么做的。”
“这靖王虽然重要,但绝不至于重要到让梅长苏放弃一切的程度。所以我才给他选择,看似是有一线生机,实则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选择。”
话音一落,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誉王的亲卫首领灰鹞,他来到誉王面前,禀报道:“殿下,山下的守卫传来消息,梅长苏已经现身,现就在九安山下。”
誉王身子一倾,忙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就只有他一个。”
“好。”
誉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笑着对秦般弱道:“在我看来,他今日敢孤身前来,就已经是一个十足的蠢人了。”
接着又对灰鹞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是。”
灰鹞领命而去,又莫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再次出现,带着梅长苏来到此处。
“梅宗主,请!”
灰鹞手势一引,指引梅长苏进殿,誉王亦是起身相迎,来到大门处,同时给了灰鹞一个眼色,灰鹞当即领会,退下离开。
“梅宗主,一别半年,我们却是许久未见了,今日宴请于你,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誉王寒暄着,请梅长苏坐下,随后拍了拍手,自有宫女端上美酒佳肴。
梅长苏知道誉王的用意,配合的坐下,又随意攀谈一番,直到灰鹞再次现身。
他走到誉王身边,小声的道:“殿下,金陵城那边已经动手确认,宫羽携带龙珠,此时仍在金陵。”
“嗯。”
誉王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心中则是暗想:
“金陵城和九安山相距五百里,纵使是拥有龙珠的绝世高手,想要跨越这五百里,也至少要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内,我足以杀掉梅长苏数十次。”
想到这,誉王心中不由大定,看向梅长苏,也是和颜悦色起来,道:
“琅琊榜首,江左梅郎,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
“梅宗主,本王对你仰慕已久,亦诚心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帮助,礼贤下士,屈身结交,诚意不可谓不足,可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王一片真心,付之东流。”
“但时至今日,本王仍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梅宗主,你可愿立下誓言,从此尽心竭力辅佐本王,本王定当既往不咎,和你一起开创大梁的新天下。”
“嗯?”
听得此言,秦般弱微微蹙眉,有些责怪誉王不按计划来,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梅长苏是不可能投效誉王的。
果然,一个音量不大,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多谢誉王厚爱,不过我的回答却是要让你失望了。”
梅长苏如是道。
誉王脸色有点难看,发问道:“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已效忠靖王,所以不能,也不愿。”
“萧景琰,他行事冲动莽撞,意气用事,不计后果,除了剿灭山匪,排兵布阵方面略有建树外,论雄才大略,论计谋深远,论能力才干,他哪一点及得上我。”誉王有些生气的道。
“或许是吧,不过在我看来,有一点,誉王殿下你远远及不上靖王。”
“是什么?”
“善良!”
誉王哑然失笑,道:“善良?没想到梅宗主如此才智,竟然也会说出这般浅薄之语。”
“当今大争之世,诸国林立,各国之间攻伐不断,其中间谍暗探,无所不用其,朝堂争权夺势,亦是阴谋诡谲,尔虞我诈,竟敢跟我说善良,善良?哈哈哈!!”
“很好笑吗?”
梅长苏冷冷的道:“你自诩精明强干,手段高明,比之梁帝又如何,他从一介失意皇子,坐到如今这大梁至尊之位,一路过来的血腥杀戮,阴谋算计,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如今大梁在他的治理下,将才凋零,军队孱弱,朝堂之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民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千里,此次五国攻梁,若非我们有龙珠,这大梁怕早已亡国了。”
“而你不过是第二个梁帝,从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毒和无情,亦是半点不差。数十年前,我的父辈们选择梁帝,已经犯了一次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滔滔不绝,毫不停歇的发问道:“或者说,我真的投效你,你敢相信我,放任我,完全不戒备的任用我吗,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