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粘腻,一片漆黑。
宋宁闭着眼睛,十分困惑。他应该在工位上才对,连续熬了三个大夜,第八版方案还差一点就改好了。
可是身下这湿漉漉的感觉……难道是累昏过去之后尿炕了?
要是被保洁阿姨发现,不出十二个小时,全集团上下七八千人都会知道,一个二十好几的小伙儿括约肌松弛,憋不住尿。
这时有个女性的声音在不远处说:“陆主任,3号应该是不行了,流了这么多血,心跳也早停了。”
苍老的男声说道:“血液收集起来,把其中的蔚蓝之泪成分提纯回收。药剂珍贵,一丁点都不能浪费。”
“是……哎,主任!3号恢复心跳了,二十、二十五,一直往上涨!”
“加一针肾上腺素,帮他一把,直接心内注射。”
“是!准备5mg肾上腺素!”
嗤啦,包装撕开的声音。哒哒,击打针筒的声音。
要给谁心内注射?不会是我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
慢着慢着慢着!好好一个大活人,打什么肾上腺素!?
宋宁慌忙扭动身体想坐起来,却发觉手脚都被紧紧固定,无法动弹。头部也被面罩包裹,目不视物,嘴张不开。
我不用打针!
一根粗大的针头猛地扎进胸口,心脏顿时全功率搏动,咚咚咚咚的擂鼓声中,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宋宁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
水泥的天花板,水泥的墙壁,水泥的地板,还有十几张钢管焊成的双层床。
“你醒了?”一个眉毛粗得像毛虫的少年关切地问,呲出的牙齿白得亮眼。
他说的不是汉语,还好有原身的记忆,能听得懂。
“唔。”宋宁含混应声。
他这会儿没有闲情雅致和别人闲聊,脑海中涌入的陌生记忆和异常纤瘦的肢体都在证明着一件事。
他穿越了。
看来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就是他的极限。累死在工位上,可以说是解锁了社畜生涯的终极成就。
法务部和公关部得忙好一阵子。不过根据既往情况,为了安抚家属、稳定股价,抚恤金的数额会十分慷慨,也算是公司替他尽孝了。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猝死了,但又未尝不是帮他摆脱了社畜的牢笼,提供了在另一个世界迎来第二春的机会。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要再给别人打工!
宋宁定了定心,开始整理原身的记忆。
原身也叫宋宁,大概十七岁的年纪,自小在旭国的孤儿福利院长大。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名为“心能”的能量,人类可以利用体内的心能施展各种各样的奇异能力。
但异能者只占总人口的1%左右。觉醒的年龄一般是十五岁,超过十六岁如果还没有觉醒迹象,一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了。
原身没有觉醒异能,又不甘心一辈子做社会的基石,刚满十六岁便从福利院逃走。
可一个身无长技又心高气傲的少年,很难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离开福利院之后在街上流浪了一年多时间也没有安顿下来,整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人在小巷里敲了闷棍,绑到了这个像是监狱或者血汗工厂的地方。
兜里仅有的几块钱也被掏了个精光,只有一件从小戴到大的骨片吊坠,脏兮兮地都包了浆了,才没有被收走。
在这里他没有名字,只有个编号,3号。
原身这情况……似乎还不如上辈子的社畜生活。
宋宁欲哭无泪。
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陆主任给他注射了什么药剂,哪怕大部分药力已经随着原身爆裂的血管流走了,宋宁这会儿依然能感觉到灼痛像水流一样在全身血脉中涌动。
这种感觉和他上辈子的静脉炎经历类似。不同之处在于,输液导致的静脉炎好比有人在血管中嗖嗖地飙车,而现在的感觉则像是一列高铁呼啸着疾速循环。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不知道陆主任是什么人,注射药剂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从常识判断,这种绑架未成年用于危险试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喂,发什么呆,你不会被药烧坏了脑子吧?”粗眉毛伸手在眼前晃晃。
宋宁挡开他,忍着灼痛带来的狂躁,“别烦。”
粗眉毛嘿嘿笑了,做出握手的姿势,“我叫林鸿,你叫什么?”
宋宁看着悬在半空的手,没有回握,而是指着一旁说:“他们那样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
手指的方向是几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各自坐在床铺上,或冷漠、或麻木、或警惕,没有一个人像林鸿这样,轻松愉快得仿佛在参加夏令营。
“害怕也是一分钟,轻松也是一分钟。”对方不愿握手,林鸿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并排在床沿坐下,“况且太过害怕的话会扰乱正常思考。我们是别人的试验品,又都是旭国人,为什么不放下那些不必要的警惕心呢?我们可以是同伴。”
他的话语像一道清泉,浸润抚慰了宋宁狂躁不安的情绪,甚至还莫名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油然生出一种亲近感。
“同伴可不会对自己人使用意念系的异能,不要未经同意操控我的情绪。”宋宁冷冷说道。原身虽然是个普通人,对异能的基本了解还是有的。
林鸿不接话,反问道:“你的异能是哪一系的?”
宋宁一愣,“我哪有什么异能。”
“不可能,你扛过了第一针的试验,肯定是觉醒了啊。”粗眉毛难以置信。
可具体问起异能觉醒的现象和感受,林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就像吃饭睡觉,会了自然就会了。
说了等于没说。
宋宁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想。也许他现在还活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原身扛过的试验,而是他凭借穿越借尸还魂,仅此而已。
那他还能熬过下一次试验吗?
思绪纷乱间,房间的铁门在轰隆声中打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步履稳健地走进屋内,身后跟着一名护士和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卫。
队伍的最后是一个身着土色制服的特工,他堵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护士翻看着文件夹,命令道:“叫到编号的上前集合。3号、8号、14号……”
宋宁是3号。
五名少男少女陆续离开铺位,一排站定,护士对老人说:“陆主任,第一针的合格者都在这了。”
陆主任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浪费了二十剂,只有这五个人通过吗……”他摇摇头,指挥一众守卫将携带的物品摆放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