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纳犹如闪电般归来,他的龙头长船舰队犹如在河面上飞。
那些捕鱼人煮盐者,一开始看到自己的盟友突然回归,大家先是欣喜,再看到他们露天的船舱堆砌着不少东西,又颇为羡慕。
不料,拉格纳竞对所有他遇到的人大吼:“法兰克人大军要来了!”
风吹得他的头发和胡须颇为杂乱,划桨的战士们也顾不得疲惫,皆想得赶紧抵达汉堡安顿下来。
一艘艘长船靠了岸,当然他们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当他们沿着河道途径罗斯军主营地时,留里克本人就已注意到他们。
风声遮掩了拉格纳的敌情警报,人们关注的尽是其船舱上的物资。
留里克旋即带着一批随从直奔匆匆修建尚未竣工的栈桥码头,在这里迎接老朋友的回归。
他张开双臂:“看来你在来茵河收获颇丰?一定抢了很多金子。”
拉格纳一脸愁容,这便捋一把杂乱的胡须:“别提了。我们一路冲掉了科隆,你看看我悲哀的脸,你能猜到我遇到了什么。”
“啊?难道你的军队袭击不成,被他们反击了?”
“岂止是反击。留里克,让你言中了。那个叫科隆的地方出现了一支大军,定是法兰克王的军队。我……竟被他们反击。”
听得,留里克的好心情当然无存。
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也拉下脸来:“快!告诉我你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
关于“北方同盟”的条约,留里克当然可以断定拉格纳会无条件签署自己的名号,代表整个丹麦王国确定其合法性。
事实上拉格纳想都不想,只是扫一眼那份纸质文件后,就声称此乃对大家都好的条约,之后直接签名。
条约的政治意义固然重大,它到底有多重要,将在未来漫长的经济、军事往来中体现价值。
显然,没有任何事比起法兰克大军压境更为重要的。
虽说未来爆发一场战略决战是所有人都有预判的,只是现在都是初冬了,第一场雪随时降下,难道他们法兰克人会一反常态执意冬季发动战争?
换个角度想,也许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手段极为睿智,在对手绝对最为安全的冬季安排大军出其不意的征讨。
至少,留里克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柳多夫也同样想到。
拉格纳带着消息归来,为此所有贵族再度聚首。
不比上一次全体集合的场面,此乃纯粹的军事作战会议,齐聚一处的尽是军事贵族们。
战争持续到现在,罗斯军从老家携带的军粮已经吃尽,现在所食尽是从汉堡地区的缴获、索贡,以及从不列颠运来的贡品。罗斯军也积极投入劳动生产,靠着掠夺鲱鱼、鳕鱼,一定程度补充了粮食短缺。
但汉堡集合了大量的战争难民,大量易北河南岸的村庄突然荒废,萨克森族民众带着粮食乘坐小船渡河并聚集在汉堡。他们尚且可用自带的粮食坚持,但倘若战争继续拖延下去,他们不见得可以在明年春季还能坚持生产。
柳多夫对此有着很深的担忧,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当前,随着法兰克军入寇之事成为事实,萨克森军队也要进一步扩充以御强敌了。
会议尚未开始,所有人都有扩军备战的态度。
一张宽大发黄的桦木纸摊开,留里克已经简略地在上面勾勒出庞大的泛北欧地区地区。
地球毕竟是一个球,将球体表面投影到平面,就会显得赤道地区小而北欧地区大。
故而这张地图,留里克自然而然给北欧地图画得颇为巨大,显得丹麦世界不是很大,而柳多夫的萨克森显得过小。
虽是如此,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甚至是一些贵族头一次见到他们所认知小世界的整体构造,对一些位置地区的地形耳目一新。
断臂的埃恩雷德眼睛瞪得入铜铃,他注意到留里克将不列颠和爱尔兰的地形绘制出来,并准确地以拉丁语标注了一些国家名字。
丹麦世界以及一些定居点标注精准,萨克森公国标注也颇为精准,又有最近明白政治地理状况的弗兰德斯地区。
引人注目的正是留里克对于罗斯王国的标准,她的地理版图极为巨大不说,更是定居点星罗棋布,如此显得罗斯就是北方的超级大国。
一张地图,也能变成震慑他人的手段,亦是让盟友觉得罗斯的可靠。
更神奇的是,就在不列颠岛屿的西北方向,一个圆圈被标注,并被标注为“冰岛”。
冰岛的存在母庸置疑,因为维京约克王国已经发现了其踪迹,尤其是留里克的好兄弟弗洛基已经亲自登岛一次。如此证实了留里克多年前预言的真实性,也令弗洛基明白那就是个光秃秃又寒冷的缺木之岛。倒是岛屿附近挺适合捞鱼的,时常可以钓到个头硕大的鳕鱼。
现在,联军相当于打开了上帝视角。
就算留里克不能确定科隆等法兰克城市的精确地理位置,它至少在南方,并依傍着来茵河兴建。除此外,因为有实实在在的交战记录,罗斯军对于易北河和威悉河的河道走向颇为熟悉,这番标注出来也颇为准确。
地图被挂在石墙上,阳光通过石窗照在这里,留里克手持一根木棍,如同地理老师般先给众多文盲般的贵族们讲解一番泛北欧的地形。
地理构造影响着住在这里的人们做出一系列的选择,所谓地缘政治正是如此。
地图就挂在这里,所有人都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进行汇总,这样留里克甚至可以站在法兰克大贵族的立场上想事。
科隆大主教区的西边和北边就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实为柳多夫的老封地,当地的地理构造没人比他更清楚。再向西就是弗兰德斯伯爵领,当地的构造是留里克清楚。
现在,留里克看着柳多夫的眼睛:“名为死亡之路的罗马大道国境科隆地区,穿行威斯特伐利亚,直接连接到不来梅?如果我是敌人,我只能带领大军走这条路。”
“他们会走水路,再跨过海洋攻击我们吗?”拉格纳突然抢话问及这一非常奇幻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必探讨。兄弟,你撤离的时候,他们是否划船追击你?”
拉格纳使劲摇头,接着嘲讽:“他们只有独木舟,那种无聊的小船毫无意义。”虽有夸张之意,事实也如此。
柳多夫补充道:“法兰克只有在最南方的地中海拥有着大型划桨船队,他们皆在北意大利地区……留里克,你神奇地通晓这片世界的地理,也许你明白。”
“我当然明白。南方是罗马,曾经的光荣已经不在。所以不存在法兰克海军,我们的舰队不会遭遇任何形式的海洋打击?”
“是如此。”
“那么。”留里克的木棒指向了科隆的东部,“威悉河和易北河都是天然障碍,他们既然没有船只如何渡河?也许,他们可以走河流的上游,从东方绕道攻击我们的侧翼。”罢了,留里克也指向汉堡的东边,又问:“我知道有个奥伯特利迪特。这一带还有什么势力吗?”
“是波美拉尼亚。也许……你也知道。”柳多夫谨慎道。
“波美拉尼亚?哦,我倒是知晓。还有吗?或者说,如果有一支军队兵力一万,他们是否可以从东方绕道袭击我们。那里是否有正常的道路?”
“没有。”柳多夫的摇头极为果断。
“果真如此?”
“这是关系到我萨克森生死存亡的战争,我必须胜利,我不敢以命撒谎。东方没有道路,但是有图林根人。当地的统治者图林根侯爵虽非法兰克人,却是路德维希坚定的盟友。那里并无罗马大道,但图林根人有可能参与战争。”
事情突然又棘手起来。
留里克呲着牙,在地图上把图林根侯国的大抵位置临时标注。虽说他不太相信一个东方诸侯会大举出兵,据柳多夫所言该贵族人口不多,不一定会为了法兰克人拼命。他们的存在很大程度就是给法兰克戍边的,对内从法兰克手里攫取好处,对外就是向东方的波兰、波美拉尼亚部族讨要新的生存空间。
如此地图所标注的局势已经颇为明显。
汉堡已经属于萨克森地区的北部边陲,易北河南岸的广袤区域原本都属于萨克森,得到战争警报的萨克森人尽量北渡逃命或是越境到东方的波兰部落那里避难。易北河北部直到石勒苏益格,已经是萨克森人最后的时控疆土。
显然,波兰人、波美拉尼亚人由于自古反对法兰克人的扩张,倘若法兰克胆敢通过境内施行战略迂回,必遭遇当地的西斯拉夫民兵攻击,况且当地无路可走,庞大军队在初冬集结通过北部的森林区,多少有些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