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大的仁慈无外乎取消农奴的奴隶身份,将之划归为自由民。因为基于他们的信仰,教士们反对任何形式的奴隶,只不过教士们只能向黑暗的现实做妥协。
康德修道院的纪尧姆是这样的态度,其他几位修道院的院长一并是这般友善态度。
“所以,您真的打算将属于您的财产……分享给这些可怜的羔羊?”纪尧姆继续问,期待着一个肯定答复。
雷格拉夫的肯定非常果断,有反问道:“要不然我们今日在此集会是为了什么?现在严冬还没有到来,这些可怜人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木柴。”
他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吩咐各位修道院长:“看来,整个香农的修道院都参与了这场集会。你们都来了!在事情结束后,我希望你们回到自己小教区,告知所有民众我的赏赐。请告诉他们完全不用害怕,我以灵魂向圣母、向上帝发誓,我不会食言。所有村民可以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各修道院长听得真是心情澎湃,他们的手脚不自主的颤动,一幅幅衰老的面孔,那面目的褶皱也在颤抖,连本地最尊贵的修道院长博德也没有绷住精神,快来的样子好似老家伙有些疯癫。
雷格拉夫走近自己的伙计们,走近自身老战士老埃里克,把脸凑过去低语道:“该来的农奴和一些自由民都到了,是时候开始了。”
“好嘞。我也想看看这群狗子摇尾巴。”
“还把他们当做猎犬呢?也许明年的战争,这群猎犬会是咱们的优秀打手。”说罢,雷格拉夫再度站在那木箱上。
气氛已经酝酿得极佳,现在他一声令下,准备好的鼓手与号手依令行事。
短促皮鼓声搭配悠扬低沉的牛角号,那是来自于北方世界的神秘低语,声响侵彻每个人的内心,聒噪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雷格拉夫威风凛凛站于高处,他以自己独特的青春期少年变声的嗓音,宣示自己的一系列重大决定。
“我就是香农男爵,我就是麦西亚王。你们都是我的农奴!作为你们仁慈的主人,我将赐予你们一些赏赐!
从现在开始,整个香农的树林向你们开放,你们可以自由伐木,以后永远不用缴纳木柴税。
你们可以去河流、池塘里捞鱼,永远不用缴纳鱼税。
你们可以去河畔自由放牧,永远不用缴纳羊毛税。
……”
人们瞪大双眼聆听大人的说法,介于集会者众多,雷格拉夫也知道自己就算喊破嗓子也难以将主张准确传达到每个人。固然事后会有教士们深入基层转述自己的主张,就在当前的场合,他觉得自己有意将所有主张中最核心的那部分,以口号的形式喊出来。
站在最前排的人们听明白了大人的主张,他们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一系列的好事,很多人拍打脸庞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雷格拉夫的主张就是否定了之前图尔伯爵发明的那一系列苛捐杂税,哪怕法兰克各地的大贵族都在收取奇奇怪怪的税,以弥补仅收取十一税的税金贫乏。雷格拉夫本不至于如此,但因为他从罗斯来,习惯的也是罗斯式的税务模式,再结合香农本地的实际情况,就发明了这套在众贵族中惊世骇俗的税务模式。
仅仅一个少年的呐喊还不够,既然要喊口号,就让自己站成人墙的兄弟们一起呐喊吧!
“伐木免税!牛羊免税!捕鱼免税!织布免税!采石免税!”
这五类行为原本都要收取杂税,他们与种地苟活的关系不大,却直接关系着民众的日子能否得以改善。
雷格拉夫可以预见的是,尤其是宣布伐木行为彻底免税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向森林索要农田”的行动就会由村民们自发展开。
在罗斯,新罗斯堡与诺夫哥罗德附近,一片又一片的森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新晋的农田与牧场。只有手里有大量麦田,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只有拥有更多的男孩,十年后才有更多的战士。回想起父亲的教诲,第一次有的实控封地与大量臣民的雷格拉夫,果断照抄罗斯王国经验。
于是,呐喊了一番的战士们按照吩咐,又呐喊起更令农奴们亢奋的事。
“垦荒!农田是你的!第一年免税!”
战士如此高调呐喊,农奴们不知道天使如何降下恩惠,倒是男爵大人站在木箱上的伟岸形象,如同大天使一般。
意识到未来会是何等美妙场面的农奴,干脆跪了下来,男人与女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继而愈来愈多的人向着他们的领主顶礼膜拜——就仿佛跪在十字架前,向圣母雕塑跪拜。
最初是没有农奴的,第一批农奴是战争的失败者,后继的农奴就是因为民生凋敝,没了活路的自耕农只好委身于当地领主做农奴换取全家活命。
依靠这种方式,图尔伯爵家族拥有农田与农奴越来越多,如此其家族对伯爵直辖地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强。只是一个从罗马帝国时代就运作的老家族已经解体了,宗家为罗贝尔家族篡位,旁支早就跑到了阿尔萨斯……
这一切都与香农地区的这一大群高卢罗马人后裔不相干,他们不在乎谁是领主,只是希望日子能稳定过下去罢了,哪怕日子很清苦。他们从来不奢求新的领主有善心,还一度担心新入住的诺曼贵族会加紧所求,万万没想到他们是一群天使。
因为罗斯对垦荒者都是第一年免税,雷格拉夫就这样办。
事实是所有要开放的项目,在热热闹闹喊一番口号后,还需要将条款细则写明,再由教士们深入基层,尤其利用每周末的弥撒活动向民众宣扬。
对于农奴而言,他们之所以只能做农奴,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土地。现在领主赐予他们垦荒权以及来年免税,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租种领主的农田,还能垦荒自己的农田。
雷格拉夫决定在农田的问题上继续放权,因为农奴租种土地的税赋超过收成的50%,再抛去种子粮,就留给农奴家庭活命口粮,使得他们完全没有富余资产,想要翻身改命的机会根本不存在。
他决意只征收领主十一税与教会十一税,其他税赋全部取消掉。
至于如何维持自己和兄弟们的开支,也许仅靠这两种税赋并不够。那么,发掘本地的葡萄酒酿造资源,走水路运到尼德兰卖给驻扎当地的罗斯商船,赚取的收益估计就足够兄弟们过日子了。
罢了再从尼德兰当地购买海盐,运回来卖给香农地区的农民,到时候盐什么价格自然是自己说了算,就可以在大家乐乐呵呵中从本地人手里征集一笔粮食。
如果连贸易活动赚大钱的手艺都忘记了,大家也就妄为罗斯人、丹麦人。
当然这种行为在本地人的信仰里是一种罪恶举措,虔诚者怎么能做商人去赚取“高利贷”呢?教士们将所有的经商行为都定义为“高利贷”,还威胁说这种行为将使人的灵魂下地狱。
雷格拉夫和伙计们认为这就是无稽之谈,等香农局势稳定后,自己就会开始商业行动。
其次,就是征兵。
没有什么比军事战争更能快速获得财富的!罗斯就是这样崛起的,战争红利使得罗斯暴富,雷格拉夫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非常期待明年的战争。到时候,自己的麦西亚军队就要从香农拉出一支步兵。让那些迂腐的信仰见鬼去吧!到时候就从这一群跪拜的农奴中挑选出几百个好勇斗狠的农民,许诺其“凭本事抢的战利品归自己”,就不愁他们不拼命。
一场盛大的集会逐渐消停下来,所有集会的农奴疯疯癫癫的跑回家,须臾就是带着各种工具全家出动。当日下午,今日最后的白昼时间里,村庄附近的森林轰鸣声不断,哪怕到了傍晚森林仍旧轰隆隆。
整个香农大村镇到处都是伐木场。
村民们见男爵大人的确控制着自己的战士,根本没有阻止数千村民集体的伐木行为,事实证明了大人的承诺为真,民众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在这个本该肃杀萧瑟的深秋,香农大村热闹得好似到处都在举办婚礼。
他们当然要快乐,因为每家每户第一次能储备巨量木柴,没有人再担心这个冬季有人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