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伯哈特开始呛水时才意识到自己要小命不保,但这老小子命不该绝。马匹勉强露出头,他就死死拽住缰绳和鬃毛在冰凉河水里被动潜行,侥幸的是他忠诚的坐骑成功上岸。
艾伯哈特浑身发抖嘴唇也因寒冷没了血色,他扶在马背低语:“跑!回到营地。”
马儿听从了命令,忠诚地驮着主人向卢森堡要塞方向赶去,此时夕阳西下,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夜色。
艾伯哈特并非完全的仅以身免,十多名骑兵侥幸挣脱绍尔河泥淖,与这位大贵族成功汇合。
这是无比痛苦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转念一想八百重骑兵一战之后就剩十余骑,如此耻辱性大败自己还不如死了。
……
菲斯克率部一路追杀,他的兄弟们精神状态较好,最重要的一点正是他们丝毫不饿。
追杀饥肠辘辘的溃败之敌犹如探囊取物,以至于一些骑兵困饿交加索性束手就擒。他们以为会被野蛮人杀死,却是被缴械后捆住手脚,连带着他们的高头大马一并被俘虏。
在这方面菲斯克浪费了不少时间,他亲自带着一支百人队继续追击,顺着敌人的痕迹一路找到了渡河处。
夕阳照在溺毙者惨白的脸上,河对岸孤零零站着几匹马无所事事地啃草,而河里仍有淹死的马匹。
“老大,他们渡河逃了,我们继续追吗?”
“这里有诈。大量战死在河里死了,这里被诅咒了,我们不必继续追。都听我的,撤退。”
菲斯克的确感觉到恐惧,那些在河里起伏的士兵脑袋犹如淤泥里钻出的怪物,法兰克人最后的骑兵死得太蹊跷,加之阴冷北风横扫夕阳下的孤寂世界,此地仿佛不是人间。
罗斯骑兵第一队带着一百五十名战俘与二百余匹马,以及大量缴获的武器,在夕阳迂回中再度回到山口,下一步便是回营休整。
早些时间,当骑兵追杀至消失,留里克亲自带着兄弟们加入最后乱战,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工事外的战场犹如巨大的血祭坛,人与马的血汇聚成殷红溪流注入摩泽尔河,河水迅速被染成红色。
战斗迅速变更为打扫战场,罗斯战士奉命捡拾武器,将工事内的伤兵拖曳到一处尽量救治。
那些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敌人伤兵,暂且也都收拢到一处,不赐食物与水就将他们晾在当场等待下一步的处理。
血渍溅在靴子上,留里克的脸上也沾染敌人的血。他站在战场上安静观察周围景象,陆续有敌人伤兵从沉重马匹中拖曳出来,可惜不少人腿被压断命不久矣。
倒是一个披甲的男人被拖拽出来,大家都以为此乃战死者就被拖到死人堆中等待下一步处理。
如何处理敌人死尸?死者身上的甲衣、靴子等一切有价值的都被剥夺,尸身就地挖坑埋葬。
结果一具尸体突然活了,竟站起来撒腿就跑。巡游战场的骑兵旋即发现这一状况,来自佩切涅格人战士的套马绳精准将之套住,继而将挣扎之人拖了回去。
事件弄出很大动静,留里克万万没想到还有敌人假死逃跑,他倒是要看看如此大胆者是什么情况。
因被套住了脖子被使劲勒了一番,憋红脸的男人咳嗽不止。
他被架了起来,生怕再让此人逃跑,有战士给个他肚子一拳。
“慢着!”前来调查的留里克阻止了部下继续挥拳头。
他打量此人,注意到此子面色的桀骜不驯,拉开其布袍衣领更注意到此人居然穿了双层锁子甲。
留里克一个念头突然以拉丁语问:“你?是一个贵族?公爵?伯爵?至少也是男爵。”
只见这人眼神突然快速打转,罢了竟猛啐一口带血的吐沫星子。见状,罗斯战士又给了这货一拳,还骂骂咧咧斥责。
留里克擦一把脸,示意部下助手:“看来你听得懂拉丁语,是一位高级贵族。你……”
突然,被俘男子抢话道:“罗斯人!你们都会下地狱!”
“地狱?不……”留里克笑着摇摇头:“你的诅咒无效。杀死你们就是我们血祭奥丁,我们获得巨大光荣,都将前往阿斯加德。唔,相当于你们说的那个天堂。”
留里克这样变相承认了罗斯军的身份,尚未声明自己是罗斯王。他继续问:“你是谁?哪一位贵族?告知我情况,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一听能被饶命,心如钢铁的男人突然软下心,他也没有堕落到求饶,而是堂堂正正说明自己的身份:“我乃吉尔伯特·兰格纳特·德·拉蒙高,我乃拥有纳穆尔城的伯爵,效忠于伟大的罗马皇帝。”
这还不算完,侥幸未死的吉尔伯特说明更关键的身份:“我乃罗马皇帝的女婿,我的妻子正是皇室公主,在整个法兰克我的地位极其崇高。”
“你说什么?你是皇帝的女婿?”留里克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抓到一个高级俘虏。
他也不能全信,故意反问:“那么,皇帝的女婿假装死人还要逃跑,这未免太过于可耻。你至少与我们血战到底。”
“可恶。”吉尔伯特又够下头,当他再抬头时便是恶狠狠地反问:“你是谁?仿佛这支军队里的……大贵族?你作为野蛮人,居然懂得神圣的语言?!”
“是拉丁语吗?此事,是你们的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教我的。我乃罗斯王、瑞典王、北方的统治者与东方斯拉夫人的统治者。”
“是你?传说中的魔鬼,你真是罗斯王”吉尔伯特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留里克饶有兴致解释:“被你们叫做魔鬼,是否算是我的荣幸呢?我和你们的大巴伐利亚公爵做了契约,这次是帮他打赢内战。既然你效忠的是洛泰尔,为他战死岂不是你的光荣?不过,现在你不需要去死了。你这种人,对我也许有用。”
留里克临时起意,想了想又道:“想想你的未来吧!洛泰尔会输,你也许可以快点投靠路德维希,战后你还能保持爵位。”
“你?是劝我去背叛皇帝?你们劫掠了亚琛,杀死了全部的留守王室,连我妻子的妹妹也杀害。路德维希向魔鬼出卖灵魂去和你们结盟,我……永远不!”
“固执的像块石头,我改变主意了,就先把你捆起来,然后放在囚笼里。嘁,本来想着把你送到美因茨,你宣布效忠路德维希我就释放你。”当然,留里克就是随口一说,是否释放、以怎样方式释放还需从长计议,就连此人详细身份仍需要调查。
留里克转过头,又随口一说:“你说的是吉斯拉公主吧?她很好,现在就在我军手里。放心,高贵的法兰克公主在我这里依旧是公主。”
这是真的,但让吉尔伯特联想到吉斯拉成了罗斯王的养女,再背叛天主信仰成为奥丁仆人,在大神庙里以高级祭司身份敬神,这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留里克又以诺斯语命令道:“来人!将这个高贵的俘虏捆绑好了,千万不能让他再逃。”
就这样,吉尔伯特被捆得如粽子,带着强烈的荒诞感与屈辱感被拖走。
须臾,观察整个闹剧的蓝狐适时地走来。
“大王。”这位圆脸的家伙勾下头。
“刚刚的都听到了?”
“听到了。我如实禀报,吉斯拉……不。乌鸫说过她的三姐被拉蒙高伯爵绑架后成婚。虽然很离奇,说不定这个男人真的是吉尔伯特。”
“到头来反倒成你亲戚了。不过让他知道乌鸫成了哥德堡伯爵夫人,哥德堡还有三千大军加入战争,那个吉尔伯特的反应……算了。”留里克摇摇头:“重骑兵是他们的精锐,没了这个,拉蒙高的吉尔伯特拿什么和我们斗。一会儿,我们正好审讯一番,说不定还能套取有关梅茨的重大情报。”
说罢,留里克又望向西方:“现在就等菲斯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