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罗斯堡,一座高耸木塔屹立于城外的滨海祭坛处。
哪怕国王不在都城,盛大的光明节祭祀非但不可或缺,其规模之盛至少不可逊色于去年。尤其是今年有着特殊的背景,大祭司露米亚需要一场盛大祭祀活动以向全城民众宣示国王的必胜。
为此,她破天荒的下令从王室的鹿群里牵出一百一十一头鹿,以此最高的祭祀规格宣布突然爆发的“讨伐斯摩棱斯克战争”的大获全胜,即便到现在并没有王师凯旋的信号。
这并不是问题,难道王师还有重大损失的可能性?
第一次沐浴鲜血的乌鸫,在那场祭祀后洗净一身血污,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当天夜里愣是保持清醒直到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她因过度的精神刺激三十个小时没睡觉,再在极度疲惫下又经历了一次漫长睡眠。
当她再度苏醒后,一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似乎拥有了一种母狼的质感。
维莉卡能感觉到这位同床共枕姐妹的变化,变得更像是一位瓦尔基里。
当她发觉杀戮并不可怕,虽不至于喜爱上这种事,若是再度参与祭祀活动亲自处决祭品,乌鸫已不再畏惧。
光明节大祭司,燃烧的火塔恍若灯塔,又如人们在深夜里创造出的太阳。火光照得全城发亮,炙热烤干了祭坛处的所有积雪,一大片区域积雪荡然无存,土地也被烤得干燥。
就在火塔之下,碍于它的炙热,所有祭司都换上夏季祭司的那一身素白单衣。
维莉卡和乌鸫双双成为“持剑人”,她们舒展着光熘熘的胳膊,将绳索束缚着的一百一十一头雄鹿挨个放血。
“很简单,只要我将剑刺入鹿的心脏,一切都完事了。”乌鸫这么想,她也是这么做。
任何人都想不到,那位与维莉卡一同协作、扎着简单双马尾的女孩,她的真正身份竟是法兰克的小公主。
谁知道她是谁?也许是留里克的另一个女儿也说不定。
国王留里克妻妾极多,英勇的国王素有“四月蛮牛”的戏称,可见民众对其男人气概达成公司。民间自有笑谈,所谓“恐怕国王也数不清楚他有多少个孩子”。
民众还是关注祭祀活动能否顺利完成,这毕竟关系到全新一年一切生活的运势。
而神庙方面拿出最高规格祭祀,弄得祭坛处成了弥漫厚重腥气的屠宰现场,足见神庙的虔诚与国王的虔诚。
当然,这些被屠的鹿被全城百姓抢购一空。
一方面,无数盏孔明灯带着民众书写的话语飘向夜空,大家先相信这样能够与失去的、已经在阿斯加德复生的祖先沟通。
另一方面,围绕着炙热火塔,聚集的民众旋即展开一场盛大的烤肉盛会。屠鹿腥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油腻烤肉那特有的焦香,整个新罗斯堡就弥漫在这诱人香味中,迎来全新的公元843年。
而在遥远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一坨特殊的烤肉最终化作了齑粉与尘埃。
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与南方斯摩棱斯克的格涅兹多沃大祭坛,双方的直线距离已经长达六百公里!
两地只见没有笔直通路,罗斯军主力从诺夫哥罗德出发,几经辗转,在不断战斗中边打边推进,前前后后愣是奔袭了长达八百公里!
不过,身处其中的战士却不觉得自己真的走过漫长遥远的旅途。
奔走、战斗、休整,联军战士们不断重复这一过程,最终在斯摩棱斯克赢得南下作战的重大胜利。
也是在这里,罗斯联军迎来崭新的843年。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然罗斯人自己摆弄出的烂摊子最终还是要自己去消化吸收。
旧时的斯摩棱斯克贵族体系土崩瓦解,本地又有大量的人口损失,连锁反应殃及一片巨大的区域。战争破坏却给了一些人做大的机会,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敏锐的意识到,依傍着强大的罗斯人,自己完全可以趁机做大。
有的人从来不想成为一方霸主,希望保持自己家族在部族中的统治地位,希望不断攫取利益使得生活更好。
赫多达就是这样的首领,如果可以定期向罗斯人缴纳一笔贡品就能避免战争破坏,这笔钱交了也无妨。毕竟真正出钱的会是普通部落民,身为部族首领,自从现在有了罗斯国王撑腰,难道还担心竞争者破坏自己家族的统治么?
格涅兹多沃的烈火逐渐熄灭,没有人再在乎瓦季姆的遗骸——唯有其人的脑袋冻得瓷实。
瓦季姆的头颅安置在木箱中,它将被留里克亲自护送着抵达诺夫哥罗德,以向老奥托宣示胜利成果。
该如何回家呢?沿着一条既定路线回家?
还有选择一条奇妙的新路?
留里克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想看看里加湾,以全新角度看看已经纳入版图的里加城市,和当地归顺的拉脱维亚人。
堂兄阿里克已经以斯摩棱斯克总督的身份上任,那些第一旗队的老兵也高高兴兴的在新地域留驻,趁机在战后继续捞取利益。
留里克太知道自己族人的习惯,尤其是第一旗队的这些老家伙,因为本质上他们根本不是农民、也不愿老实做农民,部族时代的那些习惯由他们这些人延续,远行与劫掠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事,为此突然告别家人和孩子,自己在遥远南方再组织起“小家庭”也并不不妥。
一个男人可以有多个妻子和很多奴隶,能拥有多少全看这个人的本事。如果其人够强,也可模彷国王留里克弄出“十八妻”的局面。
当年,一群部族年轻人跟着阿里克发动罗斯部族的首次军事行动,大浪淘沙至今,当年的四百余名勇士仍有很多人员活着。后续成长的年轻人多半也加入第一旗队,他们正是阿里克的拥趸。
不过彼时部族里往往不足十岁的男孩,他们与留里克是同龄人,自然追随起这位有神相助的孩子王。
曾经的青年现在纷纷接近四十岁,他们依旧富有强劲的进取心,现在待在斯摩棱斯克抓紧时间就地寻觅年轻女子,以充裕的食物为诱惑,引诱其曾为自己的妻子,就在本地组织起小家。
本地人对这种上杆子的联姻行为是复杂的。
有的村庄可耻之,认为此乃征服者对大家的进一步蹂躏,谁会愿意将自己漂亮的女儿交给那些野蛮瓦良格人?
也有的村庄很识时务,他们不觉得那些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是纯粹恶人,恰恰听过进贡女儿的行为能夺取瓦良格人的宽容。而这,不正是以柔克刚的机会吗?难道那些男人真的能避免耳边风的频频鼓噪?
要知道一个男人为了讨好自己年轻的妻子,往往会出卖很多,为此嫁出去的女儿不一定会受苦,而娘家粗壮怕是能源源不断得到生产生活极为关键的铁器了。
阿里克是总督,当地丹麦小社区的头目哈康做起顾问。
一批从里加湾千里迢迢而来的丹麦移民,决定就在空旷的、充满机会的斯摩棱斯克定居下来,从而躲开人口已经颇为稠密的里加湾的商业竞争。
斯摩棱斯克遂在罗斯人的治下迎来全新的开始,它基于旧的丹麦社区重建一座新城。只是罗斯治下的这座城想恢复过去的地区领导力,目前仍旧是任重道远,毕竟还有一些远方的定居点并未向总督阿里克效忠。
这一切留里克决定放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