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兄弟们,来点人下去把船推回河道。”
留里克刚下达命令,便有精干的战士抓紧这立功的机会,忙于脱了靴子、拉开裹脚布,跳到冰冷泥巴里推船。
之间,那些白布上画着抽象渡鸦纹章的丹麦人,也嗷嗷叫地冲滩了。他们像是不愿对罗斯人服输似的,一头装进淤泥里,纷纷落得一个动弹不得,惹人哈哈大笑。
有人嚷嚷:“那些丹麦人是眼瞎吗?现在也成了泥足巨人。”
“一定是他们觉得可以轻松上岸,根本无视咱们的处境。”
“让我们看看他们怎么脱身。”
可留里克无心在这里看戏,继续招呼自己的手下推船。
有十多名战士跳进泥地,当即就被没过大胯的冰冷泥巴弄得动弹不得,甭说推船,他们自己也无法脱身,甚至越是乱动陷得越深。
一个简单的傍晚靠岸登陆的工作居然平生如此麻烦,甚至不把这些兄弟赶紧拉上来,冰冷的泥巴能毁了他们的腿。
“该死!你们别乱动了。其他人,跟着我把他们拉上来。”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倒霉的战士才陆续被拽上船。他们下半身尽是草腥味的泥巴,又被恶寒冻得死死发抖,伤腿冷得似冰。
留里克也试过用宽大的船桨当撬棍,所有人合力帮助船只脱身。此举有些效果,直到大船前来助阵。
风帆巡洋舰借助风势,曲折地冲向水道上游,在合适的位置抛锚立在河面,这才派小船带着缆绳以一样冲滩之势与泥淖中的国王会和。缆绳捆着船艉,最后由大船硬生生地将小船脱离泥地。
如法炮制一番,所有陷入泥巴的长船得以脱身。
这虽然是一桩闹剧,罗斯人利用大船拖曳小船的行为,还是让随行的仆从军那一众小贵族看傻了眼。
本来,十五位采邑骑士觉得那独立闯入乌得勒支的货船就是此生见到的最大船,他们也无出其右地用“方舟”来形容。
而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船。所有大船组成舰队,飘扬着完全相同的旗帜,甚至风帆上也是同样的图桉。
费尽周折,留里克终于完成登岸。
他们在来茵河最北的主河道之来特水道登陆。这里水流较急,所有大船就近抛锚立定,划桨船再度强行冲滩,并抛下缆绳打下岸上木桩,如此将所有船只牢牢固定。
经历了傍晚的磨难,所有人站在了颇为坚实的滨海土地。
“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何杜里斯特港不是建在这里的。”留里克如此叹言。
“要么是水流湍急些,要么是泥巴太多。”拉格纳想到另外一件事,“现在应该是枯水期,来茵河现在还有些湍急,等到了丰水期岂不是更加糟糕?”
“所以那片泥巴满地的河滩需要改造一下。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沿着来茵河进入内部区域,去抵达拿骚的老家,并非容易事。我们率领军队走水路捷径进攻法兰克腹地,就需要长时间的划船。虽说是可行的,咱们的士兵会非常疲惫。”
拉格纳完全不以为意,或者说他基本不懂留里克所言,反而问及一个颇为弱智的问题:“难道走这条水道逆流而上,还能袭击我们的最大敌人,东法兰克的那个傲慢的王,叫做路德维希来着的王?”
“正是。直接偷袭他的军营。”
“那就立刻去做。我们就该下死手!”拉格纳的双眼燃起烈火,整个人也兴奋第乱跳。
留里克可是比这位老哥高上半头,把闭着眼替他无语。
索性直白否决:“已经太晚了!我们真的要偷袭也得在气候温暖时候,我现在甚至担忧大军在哪里过冬。我甚至已经不指望大军回到故乡了。等抢完了安特卫普我就撤军,我不想被冰封大海困住。”
“就放弃机会?”
“要偷袭你去吧。”留里克深深地摇头。
不料,他的这番气坏反倒像是一种鼓励。“我可以试试?反正当年我也是在法兰克的领地乱窜,他们根本抓不到我。嘿嘿。”
“是说的不来梅那次吧。若不是我的分舰队巧遇你们,你早就被他们的骑兵砍死了,也就没什么火烧不来梅的事情。”
“但我的确没死,这说明奥丁不让我死。我活着就是报仇!就是那个路德维希的阴谋害我几乎被灭族,我会不惜代价去复仇。何况,我的复仇可是好事。”
“你想如何?”
“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有的人就是单纯的杀戮狂徒,留里克觉得自己的确看走了眼,还以为拉格纳做了国王会安心做好内政建设。显然是自己自作多情。
拉格纳可能根本不知道国王意味着什么,这家伙还是想做流寇。的确,很多男人觉得敢于深入敌营大杀四方的狠人,是真的王者。如此王者顶多算是酋长,一个好勇斗狠的维京战士,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谋者。
丹麦王是这样的人物,倒是很符合罗斯的利益。
不过,留里克也勐地想到一种可能,也许就是愁于自己在丹麦贵族中并没有太高的威望,直接攻击法兰克大杀四方,拿出实实在在的功绩,才能迫使那些贵族领主真的臣服。
何况现在跟着拉格纳厮混的是数百名铁杆拥趸,固然这群家伙来自很多部族,他们是真心愿意跟着自己的狠人国王继续战斗的。
也许他们还能在法兰克腹地过冬?他们若是将法兰克弄得一团乱,一样有利于罗斯。
全军在岸上烤火过夜,明日一早又要航行,若非是诸多原因耽搁了时间,舰队今日傍晚即可全速冲到安特卫普附近了。
拉格纳靠着火,继续倡言他的“冬季劫掠”的计划,所谓纵使罗斯军不搀和,他意已决,等抢了一波安特卫普后就继续深入来茵河。
“我倒是要好好试探一下这条大河的流速,如果便于我们划船航行,日后我们偷袭作战,你们罗斯可一定要派兵参与。”
拉格纳是认真的,留里克倒是很乐见于这种探索,便鼓励道:”我需要你的情报,日后咱们还是一起抢劫。你……可别被他们的骑兵踩死咯。“
“哈哈。诸神保佑我,我战无不胜。现在,还是给这个地方取个名字吧。以后我们要在这里建设一座市镇。”
“好吧。能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小河边的泥巴,差点让我寸步难行。公平的说,这片开阔平坦的草地,实在适合建设一座堡垒。”留里克道。
“就叫烂泥之地?”说罢,拉格纳为这个自己随便取的名字逗得哈哈大笑。
“恰如其分的名字,让我记忆犹新。就这样吧……我无所谓。”
如果这里兴起一座市镇,她就被以诺斯语命名为“rotnastadt”。这里的烂泥令人记忆犹新,按照弗里斯兰语或曰古低地德语而言,就以词语“rotia”描述,随行的采邑骑士们都提及了这一词汇。
虽说这个名字其实不讨喜,留里克还是第一时间认同了它。
因为这片区域应该兴起一座城市,就叫做鹿特丹。鹿特丹的本意正是“建在泥泞之河上的水坝”。
罗斯商铺将建设在这里,罗斯的势力直接把持来茵河入海口。
奈何此事这片区域是滨海无人区,历史给了罗斯机会。
罗斯,将成为鹿特丹的第一批定居者,在这里建设繁荣港口市镇,飘扬白底蓝纹的旗帜,建设海军基地,等等。
但她首先被赋予的,则是鹿特纳斯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