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怨气从刘振华心底涌起。

翰国忠、苏华良的顾虑不减反增，这让刘振华十分恼火。把收购搞定后，一定要跟两人再好好谈一谈。

现在国产化是大势，我们应该趁势而起，把公司规模翻倍扩大，还能做些利国利民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们两人，到底担忧什么？

担心有了自主的材料供应，国外的厂商会断货，从而失去一条重要的利润来源？

又或者担心完全国产化后，被某些坚持用国外器件的厂家拒之门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还有那些藏在暗处里、没有射出来的冷枪暗箭，要提前应对

各种念头在刘振华的脑子里搅动着，一秒钟都停不下来。他太阳穴的血管在猛烈地跳动，脑仁隐隐作痛。

一道紫光在车窗外闪亮，惊醒了沉思的刘振华。

刘振华转头一看，发现车外天黑得就像一口锅倒扣在地上，天地间黑茫茫的一片，仿佛一个看不到头的黑洞。

从天而降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撕裂着黑色的天幕，就像一只隐在黑暗里的远古凶兽的狞笑。

雨点飞在车窗上，被大风裹着，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最后像是一盆盆的水泼在车窗车身上，发出让人喘不过气的啪啪声音。

狂风骤雨，连同黑暗，瞬间吞噬了这辆奔驰车。

顶着风雨，射着亮光，商务车沿着高速公路，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此时的它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光，风雨里唯一坚持的前行者。

车子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风雨声和雷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进来的叹息，让刘振华感到一种不安。

莫名的孤立无助，凶吉未卜的忐忑，这些情绪带来的不安，让他想起被网络灌耳的那首《孤勇者》。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旋律在脑海回响着，刘振华笑了，他想起小女儿在学校汇演唱这首歌的样子。

女儿可爱的脸让他的心定了。

“先生，要不要出高速停下来？”司机用英语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继续前进，我需要在五点前赶到列日市。我会再多给你一百欧元的小费。”刘振华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吧，这该死的天气。”

商务车在风雨和黑暗里不知前进了多久，司机突然看着前方兴奋地叫了起来。

刘振华也看到了。

在远处，风雨已停，乌云开始散开，太阳从云层缝隙间斜斜投下，投在一座城市的上方，仿佛给它戴上了一顶闪着金光的皇冠。

列日市，终于到了。

刘振华满心喜悦，压抑的心情得到了某种释放。“阳光总在风雨后！”一切的努力，终不会错付！

“砰”的一声巨响，突如其来。

刘振华发现整个世界在颠倒和跳跃，原来是车子带着自己翻转起来。司机惊恐的惨叫声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时间在变慢，就像空气变成了水，在流逝中慢慢地被拉长。空间在变得清晰，仿佛世间万物变成二维，被映入一面镜子里。

刘振华甚至能够从翻滚跳跃的车窗里，看到一辆垃圾车，冷冷地看着自己。

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晰，仿佛自己一生所发生过的一切，都被凝固在一起，再倒映在这面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