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恒一和陈鹏猫在一处平房铁栅栏的外面,距离不远不近。主人家的灯亮着,看样子似乎正在做饭,厨房那边窗口有个模糊的主妇轮廓,正在忙活着。
院子墙根底下一溜的铁皮棚子,用链条拴着三条体态庞大的狗,两条趴着懒洋洋的,倒是最靠近大门边的那条德牧支棱着耳朵,眼睛里充满警惕,对不知是敌是友的恒一他们藏身的方向虎视眈眈。
陈鹏悄悄往后挪了几步。
恒一扯住他,“想撤伙?晚了!”
陈鹏嘴角抽搐,指着那三条大狗,“你看看它们,你再瞧瞧我,凭良心说,把我这身板分一分,它仨都未必能吃饱。”
恒一把杆子塞他手里,自己从包里掏出几条火腿肠,拿刀划开塑料皮,一片一片往里塞安眠药。
“你已经知道行动计划了,想要擅自终止行动,只能被灭口,是死是活,你自己选吧。”
陈鹏忍不住翻白眼,“我知道毛线啊诶,你再多塞几片,狗就直接死了,两三片可以了!”
德牧耳朵尖又动了动。
恒一用包子换了陈鹏手里的杆子,让他扔给德牧,自己则拎着杆子,甩着绳套,做贼似的绕到铁栅栏门的另一侧。
*
陈藿回到家,屋子里漆黑一片。
她摸黑走到狭小的厨房,按下电源开关,给半壶已经冷掉的开水加热,包里有两个便利店临期需要被处理掉的青菜包,和一小盒已经被泡的快要化掉的关东煮。
加热了一分多钟,陈藿关掉水壶开关,就着半杯温热的水往嘴里机械的塞食物。
大概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食物的意义就已经完全是食物本身了,这东西能果腹,能供给热量,能让她在炎炎夏日扛过溽热的暑气,在寒冬腊月挺过朔朔的寒夜。
能让她活着,并且继续活下去。
屋子里寂寞得像噬人的海。
陈藿就着最后的水漱了漱口,转身走到小客厅,刚想往厕所走,突然转头望向卧室虚掩的门。
不对劲儿,直觉的不对劲儿。
陈藿走过去推门,门板没砸在墙上,倒是被什么东西给搪住了,因为她手劲太大,门后的“东西”还发出了一声被砸疼的闷哼。
陈藿听那声音太过耳熟,直接抬手按开了房间里的灯。
门后头,陈湖揉着自己的胃,一脸虚汗的闪出来。
陈藿和他对视了几秒,都不用问他为什么黑灯瞎火独自跑到这里来,只是某个念头飞快的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陈藿就去陈大海床前,拨开那堆破烂儿,一把掀开了铺在床板上的被褥。
床头床尾翻了个干干净净。
陈藿冷脸盯着陈湖,质问:“房本呢?”
陈湖本来有点心虚,这会儿胃疼又有点委屈,置气似的走出去,在厅里的沙发上一坐,“我找一个来小时了也没找到,边边角角都看过了,你爷爷亲口说在床底下,根本没有!”他狐疑的看着陈藿,“不是你收起来的?”
陈藿又在几个可能的地方找了找,确实没有,也跟着出来,“陈大海为什么让你找房本?”
这么多年下来,叔侄俩之间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陈湖一向有一说一,基本没对陈藿撒过谎,他无赖无耻都在明面上,或许内心深处一直还拿陈藿当小孩,和小孩撒谎不值当,都是一家人,血管里的汤汁配方都一样,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所以他说没找到,陈藿是相信的。
陈湖心里掂量了一下,来不了矫情那一套,最后还是选择照直说:“你爷爷,让我回来找房本,说你小孩没个成算,这回手术需要钱,保不齐就要拿房本出去抵押借钱,到时候还不上钱房子有去无回,他临老了还得流落街头,居无定所,那可不行。所以让我偷偷回来,先替他把房本拿出来藏好,免得免得”
陈藿盯着他没说话。
陈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自己找补,嘀咕着说:“这老爷子是糊涂了,说好了在那个地方,估计是挖地三尺藏起来,自己又给忘了,人家兔子才三个窟窿,就他跟地鼠似的,害我白跑一趟。”
陈藿把身上挂着的包拽下来,摔在茶几上,小身板俯视着陈湖,压迫感居然也有了一些。
“前面的债还没还完,他让你回来偷房本,所以他手术的钱,是指望天上掉下来,还是我去偷去抢?”
陈湖躲避对方视线,“大不了,做完手术,咱们偷偷跑了就完了,听说医院都有一部分专门给赖账病人的预算,不花白不花,能便宜别人,不能便宜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