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比平日晚睡了些,似乎在等什么,却一直都不敢看一眼手机。直到睡前我解锁屏幕,才恍然惊觉,早在零点整的时候,我就已经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叶楚衣,她祝我生日快乐。

我qq资料里的生日日期,是系统默认的1月1号,她理应不知道我的生日。高中时代我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的具体生日,我默默在等的,其实是等不来的叶芸。

但此刻看见短信的我,还是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祝福我的是叶楚衣,她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老电视里,音源沙哑,放映老电影,倔强热烈的雪泥鸿爪,从遥远的过去寄来了一封温暖的信,哪怕深渊海底,也给我出发的勇气。

成年这天,我每个课间都会走出教室,不愿错过任何一个与天地自然相遇的机会。

成年这天,只是平凡的一天,这次课桌里也没再藏着来自神秘陌生人的礼物。没有奇遇发生,但我已有了新生。

高三毕业生拥有的寒假自然是极短的,年前年后加起来也不过五天。

老师没有布置任何寒假作业,因为他们明白哪怕是这短短五天,每一个s班的学生,都会为了最后的胜利,自己给自己布置作业。

而一心准备好好过年,啥都不做的我,是个为数不多的例外。

刚放假的那天夜里,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叶芸。

这是上高中以来,我发给叶芸的第一条不为嘘寒问暖,亦不为追逐挽留的短信,也是她删除我qq后,除“生日快乐”外,我发给她的第一条短信。我问她,是否还记得我的小学毕业照,被我放在了哪里。

发出这条短信后,我才确信自己的心态终究是变了,我已经开始清楚并承认,我们早已彻底分手的这样一个既定事实。连在我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她的回复的时候,内心因此裹挟的困扰、担忧和自责都淡化了许多。

她看到这条短信的瞬间,也许会觉得我很古怪荒唐吧。但我压抑真心克制谈吐冠冕堂皇时,却更像一个怪物呐。

寒假,老爸豪掷八百,领着我去理发店烫了个头。他说,我这留了十八年的板寸,也该换一换了。年前,爷爷奶奶也跟着叔叔婶婶一道回来浅州过年了,小时候爸爸在参军,妈妈从医又时常加班,是他们从小一直照顾我长大的。不过后来堂妹出生,他们就搬去厦门照顾妹妹去了。这次因为高考的原因,爷爷奶奶决定年后要继续留在浅州,给我洗衣做饭,陪我度过这考前最后的几个月。

老叔比较时尚,每次回浅州,都会给我带来一波日常装备的更新。

家里的年夜饭永远很丰盛,米粉肉、荷包胙、小炒鱼、小炒黄牛、藜蒿腊肉、鱼饼、三杯鸡、啤酒鸭、莲藕排骨……几乎不吃鱼的我,也必定会舀上几勺鲜美的鱼汤。

吃过了年夜饭,长辈们纷纷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到我手里,再捎上一两句祝福的话。这次的红包可谓是价值不菲,因为这一次,爸妈领着我提前办了张银行龙卡,从今年开始,我的压岁钱,终于轮到自己来存储挥霍,无需上缴了。

城里禁了烟火和爆竹,春晚舞台的声音,再不会被外物打扰。虽然今年的节目,也有惊艳者,如姚贝娜在零点钟声敲响前,站在红烛莲中,领五十六民族一同高歌的《天耀中华》,就十分令人动容。但所有人都知晓,春晚的总体热度与精彩程度已经远不如前了。

像我们家一样,依旧每年都还集体坐在沙发上守着看春晚的家庭,也越来越少了,哪怕看,也往往等不到那首《难忘今宵》,就已经关了电视,各自进房歇息了。

比起人多气少的春晚,过年那阵子,电视上最火的应该还要数《我是歌手》和索契冬奥会,尤其是邓紫棋一曲成名的《泡沫》和花滑女王金妍儿一袭鹅黄礼裙演绎的短节目《sendintheclons》,都是在我心中,足以流芳百年的经典。

爷爷一年未见又苍老了几分,奶奶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甚至单以活力来论,能够对镜染黑发的奶奶,那积极生活的状态,还要远胜于我。

原本在小时候的我心里,当官的爷爷是个像黑道大家长一样严厉的长辈,但几年前遭遇的一场车祸,过重的创伤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了,所以现在,爷爷反而会时不时地就面露慈祥,笑起来傻傻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有些孤僻,犟得不爱与人交流,总是整天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同奶奶一起去院子里打牌下棋跳广场舞,似乎完全不愿意与那些不相熟的老人家接触。也不知他是天性如此,还是手术后才变成了这样。这种性格,年轻时倒是无妨,但我担心已过古稀之年的爷爷,免不了要因此失去许多原本能拥有的快乐。

患糖尿病多年的爷爷,还老是喜欢偷偷买一些甜甜的小零食回来不停地吃,明明以他的身体状况,是该尽量少吃这些东西的,而且他买的多是街边的杂牌,偶尔还会拎着一袋子三无产品回家。我每次看到他吃,也会跟着吃,我的逻辑是这样的,我多吃一块,他自然就少吃一块,而且若这食物味道明显有异,我铁定也能尝出来,并且把它扔掉。

看到爷爷床头柜堆满的药盒,我能预料到,哪怕他现在的身子骨还能爬黄山、遛疾弯,但或许数年之后,他就会因此走不动路。毕竟“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的我,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老人家真到了一瘸一拐、步履维艰的地步,那时,我能做什么呢?

大概也只能像书里那样,在他拄拐出门散步前,查一下天气预报提醒他下雨要早些回来;入睡前听到他的房门开了,要继续静坐着听到关门声,确认他没在厕所跌倒;吃饭时帮他把抽纸和食物篓子凑近一些;他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也多驻足一会,哪怕不说话,也多陪伴他几分钟;或是帮他开窗透气,倒出热水来凉……

但我是个羞于表达的人,对于不擅交际、生活失去质感、内心孤单的老人,我能做的事太少了啊。何况,面对他的病痛,我更只是个彻头彻尾、束手无策的凡俗。

至于“生老病死”的最后一个字,我连我自己的,都无法掌控。

有一天,奶奶准备好了早餐,指派爷爷去剥花生,爷爷说很累不想动,奶奶便没好气地斥责道:“你整天好吃懒做,又那么怕死,想要身子骨好起来,就多活动活动啊!让你剥个花生都那么费劲。”

奶奶出门买菜后,爷爷一个人吹着风扇碎碎念着什么,他手指微颤抖,看来车祸后常年以药止病,身体确实会很难受吧。

我在客厅倒水喝时,看见他又在偷偷地吃饼干。倒完水,他却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剥起了花生。

奶奶每日都看护着爷爷的起居,偶尔也会操劳到发脾气。这天我看到她为爷爷缝衣服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小时候,想起那些我被她照顾,一路长大的时光,才恍然发现,原来我的家人们,一直是这般关爱我的。若我真在鹿鸣大道撞了那辆车,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该有多伤心,我又该有多后悔。

原来我,也爱着我的家人们啊。

放假的最后一天,我跑去超市想给爷爷买点什么。看到健康保健品,怕与他的药物相互冲突;看到空气净化器,却只有飞利浦一个牌子,太贵;看到护手霜,爷爷应该是不怎么会用的;鞋袜?他有很多,但却老喜欢穿旧不穿新;茶杯?超市的材质都是易碎的,美貌有余实用不足;驱蚊杀虫剂?怕他和家庭清洁剂弄混。超市商场走过一圈,想给爷爷买些东西,却什么都没买到。

我又不争气地想到了叶芸,我仿佛为她做了很多,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到。

在这个短暂的寒假我明白了,过去的年月里,我的世界实实在在地缺失了概念——不知何为同学,不知何为朋友,不知何为学习,不知何为生活,甚至字典里,连“家人”两个字都没有。有的,只是叶芸那已经远去,残留在过去的背影,以及我欲盖弥彰的罪,与自欺欺人的罚。欠下的恶可以了结,欠下的善,却终究无法清偿。

返校之后,我们终于步入高三下学期,步入最后的中学时代。语文课前的演讲停了,体育课停了,晚自习前的迟到罚唱活动也停了,一切的停摆,都是在为高考让路。

毕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独木桥前的路,可不能再添堵。

二月二十七,陆雨作为学生代表,走上主席台,为百日誓师大会发言,并带领着一众高三学子宣誓,她立正站好,右手握拳抬起,拳心向前,拳眼与太阳穴同高,铿锵有力地诵读誓词。远远地看不清她的眼睛,不过那目光,确有透着坚毅。看在陆雨的面子上,一向心高气傲的我,也摆好姿势,附和着念完了一整套毫无新意的誓词。

高考的倒计时,由此正式开始。

“后门守卫”的绝佳座次,加上我的身高,能勉强让我跃过走廊,透过墙壁与天空的缝隙,看到校外的风景。刷题时偶尔抬头,会瞥见不远处的树枝上停靠着一只麻雀,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忘记时间流逝,忘记要争分夺秒,我会就这样一直安静地凝望着它,直到它张开翅膀,飞向远方。

深夜或周末自习时,无论晴雨或寒暑,我房间的窗一直都是半开着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风的味道,风能带我穿越荒芜城市,闻到流沙与潮汐,乃至嗅到被它吹散的星空。高考前的日子过得飞快,也鲜有知觉,因为千篇一律,所以云淡风轻。

心前所未有的晴朗,偶遇的小雨,也会画出彩虹。

班主任李飞每天下午下课,都会准点出现在教室门口,赶鸭子一样地催我们下楼去操场跑上几圈。他说,只懂得埋头苦读,才是历年尖子生们失败的祸首。

每周的班会,他双掌扶着啤酒肚,老生常谈的心理建设,之前确实无用,却给了现在这个阶段的同学们意外的助力。

到了后期,基本都是与试卷和题库做伴,书已烂熟于胸,极少再有翻开的必要了。我一般在确认要告别某本书之前,会很认真地从头到尾再将它细读一遍,然后把它整齐地放进书柜里堆好,郑重地、永远地对它saygoodbye。哪怕有一天我忘记了某个重要的知识点,也决计不会再拿出这本书。

同学之间的交流互动,大部分都集中在午休和晚自习之前这两个相对宽裕的时段。有一阵子,我喜欢趁着教室里头人少,外放《求佛》安利全场。我的两个同桌听烦了后,便会前赴后继地把mp3耳机塞给我,林夬先安利一首taylor的歌,钱树人再接着安利一首eason的歌。当然了,无论听的是什么歌,聊的是什么天,鸡王子都会不时神出鬼没地溜到我们座位旁边插上一脚,并享受地用他糙厚的手掌轻抚过男生们的大腿。

五月,早早就能吃过晚饭奔赴教室的我,落座之后会在桌子旁摆上一局五子棋,但凡有人技痒,我就会邀请他战上一局。

我与高三十二班的关系愈来愈密切,经常勾肩搭背,相约着一起上厕所,有时甚至还会梦见这批优秀的同窗之友,却再也不曾为叶芸夜半神伤了。

常常有人来问我想考哪所学校时,我都会不假思索地回道:“中国传媒大学!”

得到这个答案的他们,一般都免不了疑惑,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这个大脑应该是要去给宇宙飞船充电的。

是否会浪费天资的疑惑,我也有,但我却没有任何迷茫,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对我来说都不打紧,我如今念的,只是一个人罢了。

以我现在的成绩,已能够稳稳地上中传,除非她不考北大,不去bj。

香樟和着微风摇曳,四周潮湿闷热的空气隐隐泛起波纹,天空成群的飞鸟聚了又散,离开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跟着大部队从廊道跑下,一步跨上教学楼外花坛旁的台阶第三层,手背轻轻拭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便将双手插进裤袋,在镜头前开始板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一会儿的时间,人群渐渐聚拢,微微侧身排列成整齐的半弧,围着中心处的相机。同学们取下眼镜,淡黑的眼圈裸露在阳光下,我们面色疲倦,却神采奕奕地和身旁的友人打闹,瞳孔深处还游离着尚未解完的算式。

直到“咔嚓”声响起,一丝晒红的微笑才在脸上浮现,白色的校服在相机上留下了星芒似的剪彩,是数十个已然蜕去稚气的身影。又一声“咔嚓”过后,一群人便作鸟兽散了,从不同的方向挤回教室,继续心甘情愿地跃入题海,任君淹没。

我站在教室后门外的走廊,瞥了一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22”,是我的笔迹。叶芸上一次模拟考考得很差,我有些担心,写了一封信,攥在手里,正在等她。

她向我走来的时候,素衣素颜,头发简单地扎束,不带任何杂色,却在涌动的人群中格外得显眼。她的怀中抱着一本笔记本,看上去沉甸甸的。

她的目光略过了我,而我的目光半遮半掩地送她走进班级、走向座位。

就像无数个过去的日子一样,沉默支撑着我们。

我给叶芸写信的时候,因为紧张,字都会扭扭捏捏,所以我用了很多张纸,重复写了很多封信。手中握着的这一封信,是那些信中,字写得最好的一封。

但可惜,写信的缘由并不能再附赠给我送信的借口,我亦不能再插手她的人生。

努力过了却没有考好,放着我来也不免会难过一阵子,其实你各科成绩挺平均的,可能是在s班,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考试的状态差,只能靠你自己慢慢调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毋恐毋惊,后且大昌。

说到学习效率的问题,其实复习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强项学科基本可以放手了,比如你成绩还不错的英语、语文和生物,哪怕你再多刷一千道题,也就只能为你的硬实力提高个三五分,最终考得如何,还是全看临场发挥。所以若我是你,会把这几门学科暂时放下,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数理化上。

数理化的最后一道大题哪怕解不出,都往往是有捡分技巧的,你也不需要因为这种难题陷入僵局,捡个小半的分数,然后开开心心地去检查前面那些你志在必得的题,确保它们不会出现失误。考试,最争分的,其实是临场的时间管理。

至于那些难度较大的选择题,有时候不要去看哪个答案是对的,先看哪个答案是错的,然后用特殊的“”“1”或“-1”等等数字去举例反证,会比常规流程解题快得多,正确率也能得到保证。

除非你是力求满分的选手,不然没必要硬着头皮按顺序从第一道题做到最后一道题,切记要从易到难,从你最拿手的题开始解。

星神的座位离你那么近,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转个身问问星神就是了,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来问我,所有的事情,我都一定一定,会帮你到底。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你不会比任何人差!

对了,每场考试阅卷前,记得一定要把答题卡的有效信息先填对填好。

不管你想去人大还是哪里读大学,我都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当然最重要的,是别忘了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为革命,保护视力。

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可能我说什么做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这封信。

如今已是春末的雨季,上一个秋冬已经过去,下一个盛夏不久便会到来。

那可是你最爱的季节。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但相信我们能写好各自的未来,永永远远,也不会再各自曲折,各自悲伤了。

你也永远不会独行。

theheartthatloveillkno,neverinter’sfrostandchill,summer’sarmthisinthemstill

早睡,好梦,晚安,高考加油!

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我考出了自读高中以来的最好成绩,终于进入了年级前二十,而与我同住一个小区的贺少澜,则豪取了年级第一。

从校门外的街道转进小区的林径,我和少澜像初中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他看似还是那个憨憨少年,却已经成熟了许多。

这天夜里,我和远在xj的曹飞宇打了一通电话,分享着各自的学习经验,衷心祝福着彼此的前程。

准考证的照片拍摄前,我特意跑去冶金所门口的小店剪了个头发,结果老板听说我是要去拍证件照,好心办坏事地把我的头发整成了冲天刺猬头。

虽然拍的照片成了林夬和钱树人他们的笑柄,但托这次拍照的福,为了前往拍照的老排球场,我时隔两年又踏上了校园最西边的那条林荫小道。

初中那几年,老有小兄弟喜欢在林子里打架,从六年级到高一的五年,每次课间去上厕所,或是去食堂购物,我们都会并肩经过这儿,这儿温柔呼啸的风,似乎永远不会停。

下雨的时候,这片小树林,绝对算得上是浅州三中最富诗意的地方了。

踩着这条路上的鹅卵石,我第一次拥有了离别的实感,我意识到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走进这片小树林,我所经历的,长长隧道里的那些年那一切,再也不会回来。

噗通噗通的陌生,命中注定的燃烧,躲避开的电话,甜掉牙的糖果,狂妄的灼伤,漂亮的成长,是你我携手过的青春啊。

距高考已经不剩几天了,奇怪的是,我不仅没有任何紧张感,甚至也很少会有像这样的离别感。也许是因为我的眼睛,已经不再只看着过去了,自从再遇楚衣,过去便成了我的绝版珍藏,极少会再去回望。

我的眼睛看着未来,在未来,我还有我未完成的心愿。

我还爱着叶芸吗?也许答案是否定的,初中在一起的时候彼此说过许多次“我爱你”,但我真正实实在在地感受并确认她就是我的爱,是超越“喜欢”的“爱”,其实是在分手后的某个瞬间,是在我悲伤、挽留、迷惘、痛哭、自责、自残、追悔、放手的某个瞬间。

我明白我曾经真的很爱她,她在意的小事,也要远远高于我的生命。

这些年她又经历了什么呢?我好像一无所知。但她想要我明白的“爱不是追逐占有”,我想我,明白了。

遇见她的时候,我的生命完完全全地改变了,错过她的时候,亦然。

兼职在黑板上写倒计时,是我身为劳动委员的职责。最后一次大扫除,清空教室、整理考场的那个傍晚,我穿了一件纯白的pandat-shirt,把黑板上的数字“2”改成“1”,离开教室前,我习惯性地又想去擦一遍叶芸的桌椅,但恍然想起,没这个必要了。

锁门,“高三十二”的教室,至此不再属于我们。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学校的安排是放假、自我调整和看考场。下午两点,全班同学围着飞哥,在田家炳大楼的楼下集合。飞哥率先洋溢起了标准又自信的微笑,反复叮嘱了几遍考试的注意事项,发表了他最后的演讲,接着带领全班呐喊出了他自创的加油口号。

我忘了那是什么长风破浪直挂云帆的口号,只记得它着实好笑,又着实动人,我们喊了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散场。

“红日东升,万物生长,三中崛起浅水旁……”

刚出校门,我就听见了金铁相交的声响,一位布衣的中年大叔右肩挑着竹担,右手握着铁质的小锤,三下一轮转地敲打左手的薄铁片,前后两个篮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白色糖衣甜品。

烈日炎炎,蝉鸣阵阵,我和同行的伙伴们盼着清风,却在离校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又遇见了叶楚衣。她在十字路口的对面,还是骑着她心爱的小电驴,穿着淡黄短衫。

今年的理科在一中考,文科在三中考,等于我和楚衣交换了校园。

行至柳街的时候,我发现这条曾经浅州最繁华的购物街,已经改装得有些陌生了。这个地方我已很久没有来过,上次走过这条路的时候,还是中考后的暑假,上次走过这条路的时候,叶芸还喜欢我,我还有机会留住她。

为了转移自己又开始低沉的心情,我大步流星地带头,吐槽起了班里的老师们。

到达一中后,我看见了叶楚衣发给我的短信,她说她找不到我们三中的女厕所在哪,于是我慷慨地为她指点了迷津。

因为医院的房子离一中更近,所以今天,也将是我在出租屋里住的最后一天。是夜,我悄悄站在岁月洗磨的露天阳台上,透过树影仰望天空,月光勾住芳华,踮起脚尖,星星并不遥远。

“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

六月七日,六月八日,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高考的这两天,我的心完全被美好的昨日和明日盛满,说不出的挥洒如意、自在逍遥,也幸运地没有碰上任何亟需解决的困扰。我不敢说自己能考赢浅州的所有学子,但我十分自信,自己的状态,胜过了这世间的所有人。

午休的时候,我躺在家里的凉席上,任《富士山下》在光之海中循环。

“我把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我提前二十分钟就答完了卷,托腮浅望着窗外一中的云栈池苑,高考,比起这些年我的迷失和相逢,已经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此去经年,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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