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立刻,立刻去西天佛国寻找佛陀出面,将烂陀寺镇压,里面那些菩萨全部都走入了邪道,修行的时候越发偏激,咳咳,烂陀寺里面有三千七百六十四人被困,要把他们救出来。”
齐无惑沉默下来。
观世音神色隐隐痛苦。
燃灯似乎明白了什么,呢喃道:“佛陀,也有问题吗?”
齐无惑回答道:“烂陀寺的行为,是为了图谋人间的气运;而其诸多举动,都是在诸佛默许之下的,甚至于在我那道友出面的时候,有一尊佛为了救烂陀寺的诸多邪行菩萨,隔空出手,和我交锋了一招。”
诸佛默许。
佛陀出手庇佑。
燃灯神色痛苦复杂,双目失神,隐隐空洞,道:“烂陀寺,现在呢?”
齐无惑道:“被贫道一位朋友踏破了。”
“里面的百姓皆已救出来。”
听到了这句话,燃灯眼底重新燃烧起来了一丝光来,有期望神色,甚至于是恳求的神色,身躯前趋,轻声询问道:“百姓,还有多少?”
齐无惑道:“七百余人。”
“七百余人……”
这个数字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一样刺入了燃灯的心口,让他的身子晃了晃,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拉着齐无惑袖袍的手掌一下松开来,而后坠下,神色苍白,本来笔直的脊背一下子塌下去,旋即闭着眼睛,眼角流出眼泪,呢喃道:
“竟然如此,怎么会如此?”
齐无惑能够自眼前僧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浓郁的悲伤,燃灯本身的根基就因为折磨而破碎,此刻情绪极度悲伤之下,心神都有些散乱了,元气混乱,道人单手按着他肩膀,道:“燃灯大师,伱到底遇到了什么?”
是在询问,也是希望燃灯能够转移思绪。
僧人双目闭住,回答道:“妖界之别后,贫僧短暂回到了佛国,而后又察觉到了佛国内部在我离开的千年间,似乎逐渐兴盛一种偏激执着的修行法门,我担忧这样的修行会让他们逐渐走偏,故而一路探查……”
伴随着燃灯的讲述,齐无惑和观世音仿佛看到了他的经历,看到他发现端倪,逐渐顺藤摸瓜地追寻,最终发现了烂陀寺的时候,却发现一路前行时候帮助自己,同修八千年的朋友也已坠入了这等邪道之中。
在燃灯奋不顾身,渴望救出那些百姓的时候,却也代表着自己也深入了绝境。
而后被一个绝对信任的道友背叛,被以一污浊法器直接钉穿了后背。
最终燃灯一番挣扎,因为妖国之伤势未曾痊愈而被击败;烂陀寺一众修佛者擒下了燃灯,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燃灯毕竟是跟脚非凡,不管杀了还是放了,都会惹来诸多后患。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寻找来一十三根透骨血钉,钉穿了燃灯体内的法脉,废了他的根基。
而后将他也做!
封入了整个烂陀寺最大最威严和雍容的佛像之中,以胎藏界曼陀罗大封印的核心将燃灯那强烈的佛门气息压制住,若非是这僧人心中还有执着,要去通知外界,救出这里百姓的话,早已经寂灭了。
而今知道了烂陀寺背后是佛陀,知道了百姓之死,燃灯一时间心神黯淡,他的根基本就破碎,原本靠着强大念头还能收摄住,而今却因心丧若死,诸气脉乱流逸散,无数佛光自其周身散出。
观世音神色焦急,道:
“燃灯前辈,您先定住心神,否则的话,你的一身修为会……”
燃灯却不曾收敛自身逸散的气机,只任由这气息散尽,道:“观世音,你年幼入佛门,我曾经看着你踏入佛国,你修持佛法,是为了什么?”
修持佛法,是为了什么?
为广大佛法?
还是为普渡苍生?
观世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燃灯盘膝而坐,施大无畏印,施与愿印,慈悲温和,轻声道:
“佛祖在消散之前,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我苦苦冥思了一十八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而等到我从思考当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寂灭涅槃了,我不曾回答他,也不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我修佛,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我本来想,等到我走到他一样的境界,就一定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这么漫长的时间里面,我修尽了一十七脉的佛法,却仍旧不曾走到他的身边。”
观世音见他元炁逸散,性灵之光黯淡,急急安慰道:
“佛法无边,继续修持下去,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答案?或许吧……”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燃灯道:“现在我却明白了,一十七脉诸佛都会默许烂陀寺的行为。”
“或许并非全部默许,可至少另外一部分不曾反对,这样的修行,本身就已经偏离了佛的法,我修持他们这一十七脉佛法,又怎么会走到他的身边,回答他的问题呢?”
这花费一万七千年修行一十七脉佛法又自废了一十七脉根基的老僧叹息。
似乎放下了拿了许久的重物,因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解脱感。
他道:
“我,不修佛了!
不修佛了!
这四个字里面,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决然,观世音和齐无惑都感受到了其中的愤慨和决意,所以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安慰他,只能看着这位传说陪伴过最初之佛的僧人根基散尽,如同一盏灯要熄灭。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窗台那边冒出来。
生得粉雕玉琢,嘴巴里面咬着裹了糖浆的山楂,大口咀嚼着。
买回糖葫芦的小药灵刚刚回来,听到了那一句话。
他不像是齐无惑,不像是观世音,不如他们见到的多,不如他们看得清。
所以心无半点的尘埃,只是单纯笑起来,道:
“不修佛了?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我们不修佛,我们——”
“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