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僧人道:“那道人似是道门之真仙,境界极高,一剑之下我们三个都不是对手,但是却不曾杀我等,以其之力,裹挟大势,又有大怒,却剑下留情,若非是其乃是贯彻不杀戒律的道门修者,就是所图谋甚大,要以我等为诱饵,引诱更多,此刻不宜如此!”
胖大僧人沉默,旋即不允。
仍传讯于西天佛国。
详叙诸事,以请求诸佛前来。
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面容清冷的女子稍微拉紧了下身上披着的披风,抬眸看着外面压抑着的云气,听秦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怔怔失神许久,而后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道人么?”
“威凤觉得,这样做是为什么?”
秦王沉声道:“……他是要罢黜人皇的话,已经罢黜了,而若是要杀他的话,只需要抬手拔出剑就可以一刀斩杀了他,弟弟觉得,他所图谋者,远远要比起杀死人皇更大,让天下人知道,恐怕只有一个可能性………”
秦王抬眸,看着李琼玉,道:
“要在天下人面前杀他。”
“将其罪过公之于天下,令其身败名裂,万夫唾骂,而后斩之。”
“一城百姓,不够。”
李琼玉忽而想到了梦中那个匡扶天下一甲子的书生,许久后,叹息道:“是这样,但是还有一件事错了,他还留下了一柄剑。”
女子手指白皙修长,捻起一枚棋子,道:
“以吾观之,当是令天下万民自己去找到这人皇之罪过,而后斩之。”
“死于道人剑下的话,只能够斩杀这个人皇本身,本质上,不过是一强者闯禁杀皇,天下万民未必会觉得这人皇有什么过错,甚至于哀而怜之;他要这贼子,死于悠悠苍生之怒下,令其身死,名败,为天下怒,为后人耻笑,而后让其见到这一幕之后。”
李琼玉的声音顿了顿,手指拈着棋子按在棋盘上。
“斩首于南市刑场之上。”
秦王都缄默了下,他出身于皇族,知道对于皇家子弟来说,这是最不能够忍受的事情,在其全盛时,天下英豪臣服于麾下,及其身死,身败名裂,而死于罪犯身死之处,死尤不能得全尸,但是想到这皇帝做的诸多事情,仍旧是忍不住道:
“好!”
“这样才是他的下场!!!”
“嗯。”
李琼玉放下棋子,端起茶来,看着外面仍旧平和的天地,而在遥远的锦州山下的蒙学之地,少年道人放下了一枚棋子,笑着看着前面的赵夫子,后者曾是师爷,多少沾染了一丝丝的气运,方才也听到了那声音,故而怔怔失神,脸上震动。
少年道人:“在下胜了。”
这样,赵夫子才勉勉强强回过神来,道:
“道长的棋艺高深,在下,在下不是对手。”
只是耳畔隐隐听到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似乎和少年道人说‘罢了’时候隐隐有些许的相似,让他心底忽而一突,浮现出一个荒谬而不敢相信的想法——
难道说,是……他?
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刚刚还在这里,我们才下了一局棋而已。
这里距离京城三万里,怎么可能做得到?不可能,想太多,想太多了……
这少年道人起身告辞的时候,赵先生虽然是神不在焉,却还是给他塞了些菜,少年道人提着东西离开,还提了些地瓜,有见到回来的锦州人里面有一老一少,老者目盲,少女搀扶着她,带着锦州特色的弹唱乐器。
相谈几句,是知道家乡变化之后,沿路赶回来的,虽过数年,乡音未改。
沿着道路走却那些许顽童,将烤地瓜分而食之了,忽而眉心有冷意,抬起头,看到这铅灰色的天空往下压下,终是开始下起了片片雪花。
雪花飘落下来,道人伸出手,手掌落下一枚雪花。
忽而想起来,元炁化身在京城时候听到的,‘故人’的叹息,想了想,手掌握住了这雪花,袖袍一扫,大袖飘飘,罩住了这雪花,京城之中,李琼玉端着茶,身前的暖炉散发出一阵阵热气。
猜测因为那个字,以及那柄人皇剑,还有传遍天下的那句话。
接下来几个月,天下的视线恐怕都会汇聚在这几件事情上吧。
如同旋涡一般。
太子,宗族,世家,士子,佛门……
还有愤怒的百姓。
忽而微微一怔,眸子微转,看向外面,却见白雪飘然落下,女子眼底讶异,散发出一丝丝喜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站在这王宫园林之旁,伸出手,接住这忽而落下的鹅毛大雪,大雪飞扬,在那城中最高之处,身穿浅灰色道袍的道人负手而立。
大袖飘摇,人间已远。
是日。
秦王将今日之事告知于那遥远的少年夫子,却得到了少年道人的回答。
“三月之后,贫道会入京。”
秦王欣喜,道:“夫子要来京城?!!好,好啊,而今天下有变,正希望夫子您能来,夫子需要什么职位?弟子虽然只是秦王但是现在人皇被罢黜,而今太子监国,或许宰相这样的职位找不到,但是六部或者太傅,司空,这样的职位,我可以为夫子找来。”
来自于那道人的消息是:“我需要一个职位,能安静看着京城之中诸多事情的发展,又不会被朝堂事情牵绊住,最好还可以翻阅八千年前,始人皇留下的卷宗和古籍。”
秦王思考许久,将自己知道了的,适合这个要求的职位都以圆光显形之法传递过去。
山下风雪正盛。
元炁化身再度借助了幽冥之路归来,风雪太大了,有镇中百姓送他一把青竹伞,道人单手撑着青竹伞,深蓝色道袍,臂弯搭着拂尘,踱步于风雪,看到了来自于秦王的诸多选择,其中有省府之中的翰林,有编撰书卷的官员。
最后道人思考自己要完善玄真师兄之道,又要看着这世事发展。
今日罢黜其力,他日罢黜其名,斩其命格。
不急。
不缓。
不愿入朝堂,不可避世太远,于是选择了一个,道:“如此即可。”
秦王看到了回应,兴奋之心稍顿,稍有迟疑讶异,没有想到那位夫子会选择其中官位最低最朴素寻常,平平无奇的职位,疑惑不解,轻声念道:
“守藏室之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