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十一郎的话,如同打开了恶魔的大门。
这吕壹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与潘贵人……好像关系还不错?
甚至还可以说,潘贵人还承了自己不少情。
不但潘贵人是自己亲自送入宫,而且她的阿姊,也曾受自己的照顾。
对于姊妹二人,吕壹可谓是知根知底。
在外没有可以依靠的族人。
作为新人,潘夫人在宫内的根基也不深——其所倚仗者,莫过于陛下的宠爱。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七皇子当真能继承大统,到时候真可谓是孤母幼子。
那么从一开始就帮助他们的自己,自然就是他们最可信任的人。
唯一可虑者,就是不知道潘夫人有无意乎?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却是露出惊惧的神色,嘴里说道:
“糜郎君话说得简单,吾只求能保全己身,安敢再图其它?又如何敢行如此大事?”
糜十一郎微微一笑,不语,只是举杯饮茶。
说得这般人畜无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校事府以前有多干净一样。
连吴国丞相都被你们校事府陷害过,你真当我不知耶?
看到糜十一郎这般模样,吕壹也是有些尴尬地一笑,举杯喝了一口茶,以作掩饰。
想想前面已经回归汉国的马先生,再看看现在的糜十一郎,吕壹心里就不禁有些感叹:
现在年轻人,不得了!
与马先生相处,感觉如沐春风。
不但能帮自己给汉国那边互通消息,而且在给自己出主意的时候,也是温声和气,委实是如润君子。
现在这位糜郎君就不一样了。
做事手段确实了得,但行事话语之间,却是有些咄咄逼人。
心里这么想着,吕壹面上的笑容却是尽量放到自然而不刻意。
呵呵,这年轻人,火气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与马先生与兴汉会交情匪浅不同,糜十一郎可是正儿八经的兴汉会第十一位兄长。
他甚至是冯某人亲自派到大吴的人。
而校事府与兴汉会之间,看起来是合作,但实则兴汉会占了主导地位。
校事府不能失去兴汉会的供货渠道。
比起糜十一郎所言,现实其实还要残酷。
就算是现在,陛下仍然在位,只要兴汉会透露出想要在大吴重新挑选合作对象。
吕壹相信,立刻会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跪舔兴汉会。
甚至给对方开出的条件,只怕更是一个比一个优厚。
正是因为掌握了汉国的货物渠道,所以吕壹才更加明白,这里头有多赚钱。
依吕壹对那些世家的了解,为了那点私利,怕不是连荆州都能打包卖出去!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世家的尿性,所以吕中书才会理直气壮地认为:
与其把兴汉会的供货渠道拱手让出去,还不如让校事府掌握,这样的话,好歹能充实内府。
兴汉会的渠道真要落到别人手里,除了被中饱私囊以外,陛下怕是连一丁点赋税都收不上来。
那些人,如何能比得上校事府对陛下忠心?
所以说,这兴汉会的渠道,是绝对不能落入他人手里的。
若不然,便是对陛下大大的不忠。
怀着这样的正义念头,吕壹告辞了糜十一郎,回到校事府的堂上,直接就是呆坐在那里沉吟不已。
独辟蹊径,设法另立七皇子为太子?
不得不说,对于吕壹来说,糜十一郎提出的这个建议,极具诱惑力。
这不但是校事府重掌权柄,操群臣生死之机的好机会。
而且也是日后保全自己的好机会。
只是这个想法,看起来很美好,但实施起来,却是极为困难。
不说校事府势单力薄,只说如今朝堂上,不是太子党就是鲁王党。
校事府欲另起一势,难啊!
“除非,能寻得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
左思右想之下,把朝堂上的重要人物想了个遍,竟是没能想到一个能拉拢的人。
毕竟校事府当年,做事太绝。
已经几乎把人都得罪光了。
如今内宫外朝,校事府唯一能好好相处的人,居然只能是潘夫人。
唉……
想到这里,吕壹不由地长叹。
当陛下的忠臣也不容易啊!
只是另起一势,扶植七皇子,重掌权柄,谋求全身而退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开始疯狂生长,再也遏制不下去。
作为陛下所养的恶狗,特别是在糜十一郎说出了他一直不敢往深处想的将来。
吕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将来新帝登基,校事府就必然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只是眼下的两宫相争,两位皇子身边,早已是群宾围绕。
而且就算是校事府有心投靠,恐怕二人为了名声,亦不敢轻易公开接受校事府。
吕中书有些愁眉不展坐在那里半天,如同雕塑一般。
谁都看得出来,吕中书的心情估计是不太好。
故而大多数人是不敢靠近。
唯有秦博,作为吕中书身边最信任及智囊的人,他得知吕中书的情况后,连忙上前,悄声问道:
“中书,可是有心事?”
看到是心腹秦博,吕壹想了想,又把他引至自己的值室,屏退左右。
他自是不会贸然提起欲另储君之事——就算秦博是心腹之人,他也不敢轻易提起这等会被夷三族的大事。
在半真半假间,吕壹向秦博说起的,乃是自己对校事府将来的担忧。
谁料秦博一听,就是一拊掌,面露喜色。
虽四下无人,但他仍是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这才凑向吕壹,压低了声音,说道:
“实不敢瞒中书,自陛下病重卧榻以来,下走亦是心忧此事,没想到中书有所见。”
听到秦博这么一说,吕壹心头一动,不由地看向对方:
“汝亦觉得吾之所忧,有所道理?”
“何止有所道理,简直是太有道理了!”
秦博一拍大腿,“吕中书,咱们这校事府,乃是陛下亲设,干的就是得罪众人的活。”
“陛下明见万里,所思所虑岂是他人所能轻易揣摩?特别是朝中那些大臣,个个只恨不得要生剐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