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民间,甚至盛行“生分”的现象。
所谓“生分”,也就是父母健在的时候,分出一部分财产,让儿子独立门户。
这种现象,导致朝廷有意识地鼓励与父母“同居”,以便解决管理百姓和老人养老的问题。
甚至规定了官吏必须与父母居住,不然你让朝廷怎么解释自己是以孝治天下?
而在父母去世后,家中诸子均分家产,则是最主流继承家产的方式。
至于女子继承父母的财产,则主要是以嫁妆的方式。
女子的嫁妆,虽是带入夫家,但仍归女子所有,夫家无权占有。
如果和离,或者是女子改嫁,她把自己的嫁妆带走,原夫家不得阻拦。
所以冯君侯明言无论嫡庶,皆可分到家产的话,倒也没有违背习俗。
“妾说的是这个事吗?”
关大将军又踢了一脚冯刺史,甚至还加大了力度。
没有违背习俗是一回事,但冯府与普通百姓家里,能一样吗?
普通百姓家里,谁有能力娶妾?
家里又有几个钱几亩地?
更别说还有爵位等着继承。
冯刺史在权贵圈里,已经算是绝世好男人了。
别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同时,还蓄养一堆歌伎舞伎。
真要按冯刺史所说的,无论嫡庶,皆可分到财产。
那估计天下的正室,十个就有九成九个,想要掐死自家男人后院里的那些女人,还有她们所生的儿女。
唯一的例外,可能也就是自己了。
毕竟底子再厚的家府,也禁不起这么败啊!
但还是那句话,冯府和别人家是不一样的。
关大将军明白一件事情,自家男人白手起家,能有现在的家底,自己虽是有功劳,但李总裁和梅教授,同样是功不可没。
甚至那位没名分的……
咳,算了,不提了,提了就来气。
别的府上,女人只要取悦好男人就行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特别是在这种乱世,女人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什么?
今天塞一个到井里,明儿埋一个到院子,只要女人足够多,你以为男人会说什么?
大不了给他找一个更听话,更漂亮,更讨人喜欢的。
可是自家府不一样,能和自家男人睡的,就没一个是能少的。
正是因为有了儿女,关大将军才更加了解,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就算关大将军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自家男人的做法才是最符合冯府的情况。
只有给了她们足够的盼头,她们才会死心塌地跟随——虽然现在已经够死心塌地了,但忠心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孩子这份死心塌地变得最为彻底。
要不说冯鬼王老是拿子孙后世享太平来教育底下那些将士呢?
这一点还是自家男人看得透。
“儿子有能力的,拿着我分给他的家产,足够开辟出一份天地了。”
“没有能力的,就算是拿了全部的家产,也不过是混吃等死,再差一些,等他们有了儿子,怕不是留福,而是留祸。”
冯刺史握住关姬的手,“岂不闻福祸相依?”
关姬默然。
爵位倒是好说,财产就更说好,只要自家男人愿意,谁能从自家儿子手里夺走?
但自家男人身后的那些东西呢?
当年南乡坏了多少规矩?
丞相得知那些事,在丞相府跳了多少次脚,最后不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能和丞相有来有往,能把世家玩得团团转,未至而立之年就已名震天下,关中贼人闻之而丧胆……
更不说兴汉会、东风快递、胡夷从之什么的。
最重要的,这其中还涉及皇家和世家的利益。
自家男人在其中看似惊险实则如履平地,但关姬实在是没有底气说自家儿子也同样能做到。
做不到,那就是才不及而强行纳之,如有稚子抱金于闹市,祸临近矣!
还不如把这些东西分摊了开去,让府上的那些嫡子庶子都一起担负起来。
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反正她是冯府上所有孩子的嫡母。
“那阿虫可要分得多一些!”
关大将军噘着嘴说道,“毕竟他是嫡长子,可不许让别人笑话了去。”
冯刺史神情温柔,竟是有些宠溺:
“这个是必然的。除了学问大伙都是平等而学,剩下的自然都是阿虫优先,毕竟吾有今日,关将军功劳最大。”
关大将军这般神态,不过是借机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得闻阿郎的承诺,脸上亦是满意一笑。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之际,突闻前方传来声讯:
“已至津口,居延县到矣!”
远眺看去,但见码头黑压压的一片,居延郡太守张华,领着士吏,迎接冯刺史的到来。
士吏外围,竟然百姓自发地围了一大圈。
看到冯刺史的旗号靠岸,百姓竟发出欢呼声。
“看来张太守治理居延泽有方啊,竟得百姓这般爱戴。”
冯刺史登岸后,对着张华笑道。
“君侯这是取笑于我了,这些百姓可是为了君侯而来,非是为吾而来啊!”
张华已经完全从张恭的悲伤里走出来了,神采飞扬,嘴里却是恭让地说道:
“这些百姓,原本多是足无立锥之地,家有饥寒之忧,君侯出兵驱逐胡夷,重夺富饶之地安置他们,可算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所以听闻君侯要来巡视,这才前来围观。”
世家豪族在居延郡买地开草场赚钱,但刺史府可没让他们拿这些地来种粮食。
不过粮食乃是一切发展的基础,所以总是要有人种的。
世家豪族开草场赚大钱就行了,种粮食这种苦力活,交给官府来安排就好。
就算凉州的汉民不足,会种地又想要种地的羌胡遍地都是。
再加上冯郎君在凉州胡人那里,声望甚大。
在得知他要过来巡视后,皆是携老带幼,前来一瞻容颜。
所以在看到他的旗号后,发出欢呼声,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百姓看来,这是冯君侯担心居延泽新定,怕有什么问题,所以这才在安置自己之后,后脚就马上跟过来巡视。
当然,冯刺史确实也有这么一层意思,虽然这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在与居延郡士吏见面之后,冯君侯走到百姓面前,看着一张张朴实而又炽热的脸,心头一阵激荡。
这些百姓,以后可就是支撑大汉向草原进军的基础。
胡人又怎么啦?
只要好好教化,行华夏之礼,言华夏之语,以华夏为荣,那不就都是大汉的百姓吗?
谁敢说阿梅以后生出的孩子不是汉人?
看老夫一拳捣死他!
真要相信血统论,那“王侯将相,宁为种乎”怎么解释?
世家想要搞的那一套阶层固化,就不应该出现在华夏的历史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