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时,曾极力反对大将军邓骘放弃凉州主张的虞诩,曾担任武都太守,抵御羌人。
他亲自主持了开凿祁山道水运工程。
这个工程,从沮县始,至下辩止,烧石翦木数十里,开漕船道,最终水运通利,岁省四千余万。
整个武都也因此受益,从一万户左右居民,两三年功夫就激增到四万户。
大汉丞相领军北伐陇右时,曾亲自勘察了一圈虞诩曾经治理过的地方。
然后给大汉天子小胖子写了一封信:
祁山去沮县五百里,有民万户,瞩其丘墟,信为殷矣。
意思就是祁山到沮县这五百里,有民万户,我光看这一路上的坟头,就知道当年他们有多富裕了。
大汉取得陇右之后,朝廷想要加强陇右与汉中的联系,兴汉会想要加大对陇右的运输量。
两者一拍即合,兴汉会出技术出粮出钱,大汉出人,大力开拓和维护祁山道,同时重新拓宽水道,疏通堵塞之处。
因为有南乡工程队这种专业团队,施工质量和速度比起虞诩那个时候,不知提高了多少。
这些年下来,祁山道路面不但宽了许多,同时也平坦了许多,水道往来的船只更是日渐繁忙。
整个祁山道,不但已经建起了足够多的邮驿,甚至还有不少客舍,为往来的商旅提供食宿。
按往年的惯例,从汉中到陇右的祁山道,要到三月才会开始繁忙起来。
但今年有些例外,才进入二月,祁山道上的运输马队已经开始多了起来。
滇马脖子上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悠扬地在祁山道上回响。
祁山道的尽头,就是祁山。
祁山山脉位于西汉水北侧,俯瞰西汉水,延绵六十余里,连山秀举,罗峰兢峙,势控蜀地与陇右咽喉。
这里有卤城、有木门道等险要之地。
西汉水穿过武都郡的重重秦岭,在这里离开山区,进入平原。
这个位置,后世有个名字,叫川口,即川人出口。
在这个关口,突兀地耸立着一座土山,好似半空飞来一样,显得特别醒目,这就是祁山堡。
在祁山堡正对着的山顶,还有利用祁山山脉筑成的各个坞堡,与祁山堡成犄角之势。
出了川口,就是西县。
可以说,祁山堡不但有地利,同时背靠着西县的人和。
若不是第一次北伐时的出其不意,同时还有冯鬼王麾下工程营的支持,祁山堡坚守下来,根本不成问题的。
这也是为什么陇右之战时,诸葛老妖一直徘徊在西县的原因之一。
西县不但可以支援北上的大军,同时还可以随时经祁山堡回头,策应武都,以防魏军从散关走故道入武都,断北伐大军后路。
二月的西汉水,水量虽然不算太大,但行船也已足够。
李明站在船头上,看着两百步远之外的祁山堡,如同一只蹲踞的猛虎,对西汉水和祁山道眈眈而视。
虽知祁山堡上看着这边的,是大汉将士,但李明感觉心里头还是有股沉重的压抑感。
船舱里又走出一个人,正是在汉中认识的马田。
他站在李明身后,感慨地说了一句:“险要之地啊!”
看向祁山堡对面山头的李明没有回头,开口道:
“此等险要之地,丞相上陇时,也不知是怎么打下来的?”
“听说那时魏贼根本就想不到丞相会领军北上,再加上冯刺史早有准备,所以才攻下来的。”
冯刺史么?
李明默然。
这一路过来,听到与冯刺史的消息已经太多了。
比以前那些年所听到的消息都要多。
因为作为李家大房的底层,以前的他不需要操心那么多。
更何况,蜀地平原这一片,冯鬼王根本没有折腾太多。
他折腾的是汉中,是南中,是越巂,是陇右,是凉州……
一直呆在广汉郡乡下庄园的李明,得到冯鬼王的信息,自然也是被过滤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他从李家的庄园走出来,才明白“冯刺史”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
也许是到了关口,般只开始慢了下来,放眼向前望去,乌泱泱的全是船只。
就连旁边的祁山道陆路,人嘶马叫的,煞是热闹。
“船夫,这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马田是个能放得下身段的人,这一路上,他有好几次就蹲在船头,与船工聊天。
船工是个满脸皱纹的汉子,来自巴东郡,听说先帝伐吴那年,还给大军运过粮。
后来先帝大败,船工也没了活计,全家差点活不下去。
幸好大汉与吴国之间又有了往来,最后这才没把自己全家卖到大族的庄园里去。
再后来,吴国往大汉运粗糖,大汉往吴国运红糖毛料等物,往来越来越多,船工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
本来说要把船给自家儿子掌管,哪知兴汉会得知他操船技术不错后,又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大价钱,让他重新出来操船。
不过这一回,他操的不是自己的船,而是兴汉会的船。
而且不再是从巴东郡去荆州,而是往来于西汉水之上。
这几年来,他不但和其他人一起,探测西汉水的水道,有时还要测试新船。
听说这新船,还是丞相亲自做的,被叫作流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至于平日做的最多的,就是要带一些新手,教会他们如何在急流里行船。
累是累了些,但到了年尾,到手的钱粮,一年能比得过他以前六七年的总和。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干满三年,家里就可以送一个孩子去陇右,要么去越巂,那里有学堂,让孩子识字读书。
日子有了盼头,腰就不自觉地直了,嗓门也大声起来:
“这位先生,今年不比往年啊!小的在这里行船以来,就从没见过二月就有这么多船的。”
“最多也就是着急往来陇上和汉中的官府中人,哪像现在?更别说路上的那些马队。”
“去年这路上马队最多的时候,都比不上现在的一半……”
船工所带的徒弟里,有两个是识字的小郎君,听说还在学堂里念过书。
当时还经常问他从蜀地去荆州的大江水路,与西汉水有什么不同。
然后去年年底的时候,那两个小郎君就说自己要去巴东郡那边,跟别人学如何在大江里行船。
至于为何他们进学堂读书后,还要来学行船,船工也曾很是奇怪。
后来才知道,据说这是学堂山长的安排。
只要他们学会了在大江里行船,以后就有机会在军中当校尉。
这一点尤其让船工羡慕。
同人不同命啊!
都是行船的,自己就只能被人家吆来喝去。
别人就有机会当将军。
船工想着,若是自家的孙儿当真能入学堂,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怀着这样的心思,船工没少与那两个小郎君套近乎。
他不知道什么叫山长,但因为那两个小郎君的关系,他也知道称那些有学问的人为先生。
光是这一个称呼,他就觉得自己也沾上了学问的气息。
听到船工在絮絮叨叨地说话,马田和李明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担忧之色。
按理说,漕运比起陆运,不但运量大,而且损耗更是要少数倍乃至近十倍。
可是现在开始漕运的时间不但比去年提前,甚至马队数量也是暴增,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凉州的粮食问题,恐怕远不止传闻中的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传闻中那位敛财无双的冯鬼王,究竟有没有能力解决凉州粮食问题?
怀着这样的心思,在祁山堡下等了一天,终于过了祁山关口,来到西县。
从重重山险来到平原,视野豁然开朗。
但没有了秦岭的阻挡,二月的陇右,仍是有不少的寒意。
去年冬日里的那一场白灾,陇右虽说比不上凉州严重,但同样也受到了波及。
不过因为冯刺史这些年经营陇右的缘故,陇右底子要比凉州厚实得多。
至少就羌胡来说,他们的食物来源,已经不仅仅是草场里的牛羊。
再加上草场牲畜承载量的提升,还有养殖的规范化,青储料塔的建设。
所以在这一次寒冬里,陇右胡人的日子,比起凉州那边,不知好过多少倍。
以前冯鬼王所领的护羌校尉府就是个吞金怪兽。
平襄现在没了这个怪兽吸血,甚至还能挤出部分粮食给凉州应急。
只是不管是凉州豪族也好,平襄也罢,所能提供的粮食,终究不是无限的。
这些粮食,也就是仅能帮助凉州刺史府渡过最紧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