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闻言,狐疑地看着冯永,最后却是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也罢,反正我也管不了校尉府的事,只是算起来,终究还差半个月的军粮,如何是好?”
冯永想了想,“啧”了一声:“再说吧,总会有法子的。”
“当真有法子?”
赵云有些不相信。
“当然。”
商议完毕,天色已晚,不宜赶路,冯永便在都督府里休息下来。
同时顺便拜见对赵广多有偏爱的赵马氏。
第二天天刚亮,担心军情的冯永就匆匆地出都督府,正准备翻身上马,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兄长!”
冯永顺着声音回头看去,只见都督府侧门口有人正向自己招手。
他定眼一看,正是黄舞蝶。
吩咐正准备出发的众人原地等候,冯永走过去,问道:“不知弟妹还有何事?”
黄舞蝶指了指不远处:“非是我有事,是阿姑有事欲与兄长说,还请兄长随我来。”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那边有侍女守在那里。
跟着黄舞蝶越过明显是不让其他人靠近的侍女,冯永就看到一位中年妇人正站在那里,正在等着自己的到来。
他连忙迎上去,行了一礼:“见过赵夫人。”
赵马氏长得很高挑,穿着也不像别的富贵人家的妇人那般珠光宝气。
上身是这几年从南乡流传出来的窄袖细腰衣,外头再披着一件蜀锦宽襦,显得有不失贵气而利落。
虽是久嫁蜀中,但赵马氏仍带着西凉女儿的豪爽之气,她上前两步,直接伸出手扶起冯永:
“昨日不是说过了,你与二郎亲如兄弟,我这个儿妇也喊你一声兄长,你若是能唤我赵夫人,倒是显得太过见外。”
冯永只得又改了口:“是,伯母。”
赵马氏爽朗一笑:“这就对了。”
说着,她示意了一下黄舞蝶。
黄舞蝶看似向后漫走两步,先是侧耳听了一下,然后对赵马氏微微点了点头。
赵马氏这才伸手入袖里,拿出一封信,同时声音低了下去:“我知军情紧急,你不能多留,故我也就直说了。”
看到赵马氏神情凝重,冯永心里微微一惊。
正在猜想着对方要提什么事时,只听得赵马氏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马家虽迁到陇西已有三代,但祖籍终究是在扶风,且先父当年领兵镇守扶风时,也曾带着我们兄妹几人重入祖谱。”
“只是没想到后来家兄被曹贼逼入汉中,马家亦遭贼人血洗,家兄临去前,还道马家血食唯剩蜀地一支。”
“这几年来马家幸得贤侄厚爱,这毛料糖酒等稀罕之物,马家也算是沾了光。”
说到后面,赵马氏的声音越发压低了下去:
“马家的商队把这些稀罕物卖到关中,终于有机会打探到一些扶风槐里马家的消息,得知旁支散落关中。”
“还有,先父当年镇守扶风时,北防胡寇,东备白骑,待士进贤,矜救民命,甚得三辅之民所爱。”
“马家被曹贼所害,三辅有不少士吏为之叹怜。这封信里头,是马家这几年重新恢复联系的故旧名单。”
说着,她把信递过来,重重地放到冯永手里。
冯永心头感动,仔细收好后,对着赵马氏行了一个大礼:“永谢过伯母厚爱!”
赵马氏再次扶起冯永:
“马家自家兄去后,对外虽说有从兄顶着,但我知道,以从兄才智,守尚可,进则不足,领千人可,领万人却难。”
冯永听到这里,倒是对赵马氏高看了一眼。
毕竟马丁啉专治胃炎这个事情太过有名。
再加上前世玩三国争霸时,自己好歹也用过马岱这个角色。
所以他对马岱自然是有过一些了解。
在诸葛老妖死后,马岱曾单独领军北伐,最后却败在一个没什么名声的魏将手里。
为什么说那个魏将没有什么名声?
因为冯永现在记不得那个魏将叫什么名字——凡是冯君侯不记得的人物,基本都是庸才凡将。
以冯君侯现在的底气,平推这等庸才凡将那都不叫事。
马岱能败在这等魏将手下,足以证明赵马氏的眼光确实了得。
“而我那侄儿,年纪尚幼,不足以撑起马家。若是没有贤侄的搭手,马家没落是迟早的事。”
赵马氏自然不知道冯永心里的嘀咕,只是继续说着,“如今若是能帮贤侄些许小忙,我们马家自然是当仁不让。”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当然,我这般做,其实也是有事欲求于贤侄。”
冯永连忙道:“伯母但讲无妨。”
“我听说南乡学堂那边,既然有贤侄师门流传出来的学问,又有向老先生讲儒道,甚至还有李都督授武略。”
“故我想向贤侄求个情,只待此战一了,能否让我那个侄儿去南乡学堂求学?”
马家的未来家主想要去南乡学堂求学?
这是好事。
冯永点头:“既是伯母求情,我岂有不应之理?不过是给南乡那边传个话的事。”
“不过侄儿得先提醒伯母一声,南乡学堂规矩森严,不讲身份,只讲学问,若是犯了规矩,不拘是谁,都要受罚。”
赵马氏得了冯永的应承,仿佛放下了重担一般松了一口气,连声道:
“这是自然!想要求得真正的学问,就应当如此,不然岂不是对学问不敬?”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冯永:“从贤侄建立南乡学堂就可知,贤侄乃是遵道重学之人。”
我只是想挖封建地主阶级的墙角。
冯永心里正暗自回了一句,哪在赵马氏下一句却是让他吓了一跳:
“若是不弃,我们马家愿意出面,找一些人家,一齐出钱粮,在陇右建个学堂。”
这世间最贵者,莫过于免费!
冯君侯又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他一时间想不明白赵马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因为马家阿弟之事,伯母不须这般破费。”
这可不是光光费钱粮的事,而是还要费人情,马家这般大出血,所图肯定甚大,冯永怎么敢当场就答应下来?
“自然不是因为阿弟。”
赵马氏看到冯永这模样,知道他是心有顾虑,只得解释道:
“如今蜀中,有不少人家想要把自家子弟送入南乡学堂求学,奈何学堂收学生都是优先收南乡本地的孩子。”
“要么就是收越巂学堂那边送过来的学生,留给外头的名额委实太少。”
“若是这陇右学堂,也能像越巂学堂那样,每年挑些出挑的学子,送去南乡学堂那边入学,那是最好不过。”
冯永听到这里,心里一动,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这些年来,南乡学堂与越巂学堂,给兴汉会体系输送了大量的基层管理人才。
更让人注目的是,南乡学堂里某些天赋出众的学生,可以摆脱原有阶层,成为精英人才。
虽然数量很少,但足以让人震惊。
量产管理与治理人才,这百多年来基本都是世家大族才能有的资格。
地方豪族都未必有这等资格。
而如今的兴汉会体系,居然可以另僻捷径,用短短数年时间,把苍头黔首之后培养出来。
换谁谁不心惊?
心惊之后,自然会有人心动。
虽是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但冯永仍是谨慎地回答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人做不了主,回去以后,还得商议一番。”
军事不决问正室,政事不决问智妃,我需要先回去问一下四娘的意见。
“这是自然。”
赵马氏看到冯永没有当场拒绝,脸色就是一喜。
两人说完了事,黄舞蝶也走过来,脸上有些扭捏之色:
“兄长,兵事凶危,二郎做事莽撞,还请兄长看着些。”
冯永拱了拱手:“我与二郎情如兄弟,弟妹但请放心就是。”
说完,与两人告别,走出门外,翻身上马。
“驾!”
清晨的大街上还没多少人,一行人马如蹄动如雷,向着城门风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