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看了一眼鼻子有点歪的老管事一眼,笑道,“回长者,小子是南乡学堂出来的,算学那是必须要学的。”
如今想要在南乡工坊牧场落户的人家,那是数也数不清,所以要求也越发地严格起来。
一般的人家,能落户到南乡那就算是幸事。
能落户工坊牧场的,要么是家里有手艺,要么是娃儿能被学堂看上。
这个少年,就是因为被学堂看上了,所以全家这才得以把户籍迁进工坊牧场,过上了好日子。
他在学堂里学了两年,又被挑出来送到东风快递做事。
平日里活不累,甚至还很轻松,都是一些登记,计算的活,但每月拿的钱粮不少。
老管事扫了一眼坐成一排的少年郎们,看到他们每人皆在低头写写算算,心里微微吃了一惊,心道这东风快递的底蕴倒是不能小瞧了,也不知南乡学堂里,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孟琰站在卑水城头,看着底下的喧闹,眼中闪过复杂的眼神,什么世家儒雅风流,什么君子耻于言利,到了这里,统统不见了踪影。
和平日里他们看不起的那些趋利之徒拥挤在一起,嘶喊着,挥舞着票子,就为了抢下最好的劳力。
冯郎君此举,根本就是要把世家大族的那些遮羞布全部给撕下来,摆放到世人面前啊。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挡得住世家大族的反扑?
“太守,前头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是冯郎君离卑水最多还有一日的路程。”
孟琰正在深思,只见有一人走近身来,低声禀报道。
“哦,终于到了么?”
孟琰回过神,转头看去,“王将军,冯郎君率军前来,我本意想亲自前去迎接,只是如今卑水新定。”
说着又指了指城下,“这劳力之事,也正处于紧要关头,一时走不开,不知王将军能否替我前去?”
“太守有令,末将岂敢不从命?”
“那就有劳王将军了。”
孟琰颔首道。
等冯永看到孟琰派过来的人,当下就是笑着说了一声,“王将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被称作王将军的人满脸的欢喜,连忙躬身行礼,“有劳冯郎君挂念,含不胜荣幸。”
王含本是王平的亲族,去年冯永去朱提巡视农耕时,王平曾派他率亲卫保护冯永的安全。
冯永在娜姑遇刺时,王含因为生性警觉,看破了夷人偷袭的想法,守住了营寨,所以得到冯永的赏识,后来向王平推荐了一下,升了军职。
王含在此之前,听他人说起说冯郎君有识人之能,但凡得到他欣赏的人,皆有官运。
后来这种事情降临自己身上,方觉得此言当真是不虚。
如今有幸能亲自前来迎接冯郎君,岂有不欢喜之理?
冯永看到是老熟人,心里也高兴,开口问道,“王将军不是跟在荡寇将军身边么?如何会在此处?”
“回冯郎君,王将军自平定南中后,得丞相的许可,令含回到三巴之地,召集巴地的族人。后孟太守抽调五部都尉人马,这其中就有不少巴地子弟,故王将军这才令含率军随孟太守前来。”
王含嘴里的王将军,自然就是王平。
王平到南中已经三年,先是被李恢所重,在南征时又被诸葛亮赏识。
在准备开发朱提铜矿的时候,先是掌握着由蛮夷组成的五部都尉,后再被调去朱提当了郡守,已经算得上是渐掌重权,多找些老乡当部曲,那也是应有之意。
再加上三巴之地的板蛮,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诸葛老妖利用王平的关系,多召集巴地的板蛮,一来可以增强大汉的军力,二来可以削弱巴地夷人,一举两得。
看来后世赫赫有名的无当飞军,已经开始有了雏形,就是不知道诸葛老妖打算什么时候正式组建。
“原来如此,王将军随孟太守平定卑水,可曾探知邛都那边的消息?”
“回冯郎君,邛都的夷人,听说高定之子和昔日第一猛将亲自前来,竟是不战自降,有不少高定旧部纷纷归于其麾下,如今黄都尉和张都尉已经率军进入邛都。”
“这么说来,邛都岂不是不战自定?”
“正是。”
“那太好了!”
冯永大笑,高远和鄂顺,本就是一步闲棋,当初让他们去邛都召集高定旧部,甚至已经做好了他们反叛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竟是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就在冯永率军进入越的时候,汉中南乡县的工坊学堂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张星忆正倚在榻上看书看得入迷。
她说是来南乡巡视自家产业,但自到了南乡后,就一天到晚抱着野史小说不放手,连院子都很少出去。
若是换了在锦城,张夏侯氏看到她整天这副坐没坐相的模样,甚至还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只怕就要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不过在这里,却是没人能管得了她。
就连南乡县的县令李球听到她想要学堂旁边的一个小院子,不但一口答应下来,还亲自带着她去挑选地方。
甚至还跟她说了,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派人过来说一声。
委实让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众星捧月,就连在锦城当皇后的妹妹时都没这么畅快过。
“娘子,李家郎君求见。”
只听得侍女进来,向张星忆禀报了一声。
“李家的郎君?谁?”
张星忆慵懒伸了一个懒腰,有些不耐地问道。
这些时日有不少人家听闻与冯郎君有纠葛的张小娘子到了南乡,纷纷上门求见。
张星忆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张家的关系,后来见的来客多了,听他们话里话外都提到冯郎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竟是想通过自己搭上那个负心人的关系。
想明白他们的目的后,张星忆气得差点就把人直接赶出门去。
此时听到又有人来访,心下就觉得有些厌烦。
“来人自称是慕娘子的阿弟,说是有东西要呈送给娘子。”
“慕娘子?”张星忆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就是一动。
南乡慕娘子的名声,在汉中谁人不晓?
其姊如此,她的阿弟,想来定然也不是一般人吧?
“让他到客厅等着。”
张星忆起身,整了整衣服,这才走出门去。
李同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里,他此次是私下里瞒着阿姊偷偷地过来求见张家小娘子,心里委实有些忐忑。
听说这位张小娘子长得花容月貌,就是不知性子如何?
正在胡乱猜想着,只见门口忽然一暗,有人缓步走了进来,他也不敢细看,连忙起身,深深地行了一礼:“李同见过张小娘子。”
“李郎君不必多礼。”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请坐吧。”
“谢过张小娘子。”
李同只觉得一阵香气飘过,然后又有一袭曳地长裙在自己眼前经过,感觉到对方已经在主位上坐下后,这才起身垂首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知李郎君前来,是为了何事?”
听到张星忆开口问话,李同这才敢稍稍抬头,看了上面一眼,哪知就是这一眼,他只觉得眼前就突然如春光般明媚起来。
只见上头坐着的小娘子,明眸善睐,清雅灵秀,虽然看起来犹有些稚嫩,但已经隐隐有了一股动人的风情。
果真是云想衣裳花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