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荆州?”
“没错,一如借荆州故事。”
“哈哈哈!”司马懿击节而笑,“兰石所言,亦吾之所思是也!”
笑毕,司马懿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一扫先前的愁闷之色:
“若是孙权能阻止西贼攻取洛阳自是最好。如此,洛阳可安。”
不是看不起孙权,而是在司马懿眼里,吴寇想凭借一己之力,从东南边兵临洛阳城下,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只是司马懿又摇了摇头,“只是依吾想来,这恐怕是吾等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借洛阳嘛……”司马懿顿了一顿,又是冷冷一笑,“洛阳真要落到西贼手里,又岂有拱手送给吴寇的道理?”
西贼“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口号喊得震天响,这旧都,可不仅仅是前汉的旧都长安,自然还包括后汉的旧都洛阳。
除非西贼不承认后汉也是汉室。
不管是刘禅也好,冯永也罢,谁真要敢提一句把到手的旧都洛阳送给吴寇,那就是无异自绝于天下。
所以只要西贼真拿下了洛阳,就绝无可能再送出去的道理。
这一点,司马懿明白,孙权肯定也明白。
“妙啊!”傅嘏听完司马懿这么一分析,这才醒悟过来,“西贼不可能不取洛阳,但只要他们取了,在孙权眼里,此举不异于是在破坏盟约。”
“就算是孙权迫于形势,明面上不会怎么样,但实则心里怎么想,那就说不准了!”
“没错,只要贼寇之间,心生芥蒂,如果有机会,我相信,孙权肯定不会介意再来一次荆州旧事,背信袭击西贼。”
“到了那时,对大魏来说,可不就是难得的好机会吗?”
说到这里,司马懿和傅嘏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约而同地又想起了夷陵一战。
唉,文皇帝真要是地下有知,怕也会悔不当初啊!
——
司马懿与傅嘏在数百里之外的邺城谈论洛阳,而此时的洛阳城,早已是处处萧瑟之象。
宽阔无比的大街上,行人廖廖。
偶有那么一两个行人出现,那也是神色慌张,步伐匆匆。
几条野狗从一排无人的屋舍窜出来,丝毫不怕人,甚至还对远去的人类背影叫唤几声。
犬叫声空旷的大街上回荡,更显出洛阳城的空寂和落败。
汉军攻破函谷关,随时兵临城下,让洛阳城这个大魏都城,陷入了无比的慌乱之中。
人心惶惶之下,但凡有点门路的,这几个月里,早就在第一时间收拾东西跑了。
如今仍呆在城里的,要么是无处可去的普通百姓,要么是被看管不得随意出城的特殊人员。
比如说,夏侯氏三族。
以及有镇守之职的司马氏兄弟。
“痛!痛!痛!痛煞我也!”
太傅府内,司马师躺榻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在扭动,一手紧紧地抓着榻边,一手捂着左眼,痛苦地嚎叫呻吟着:
“阿母救我,阿母,阿母救我啊!”
榻边的张春华,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把司马师额头、脸上、脖子等处的汗水擦拭掉:
“吾儿,来让我看看!”
张春华轻轻地拉开司马师捂着眼睛的手。
但见原本是白色布带子被血水渗成了黄红色,布带缠得住脸上的烂肉,却缠不住那粘糊糊的黄脓水。
张春华尝试着想要把脓水擦掉,谁料才刚一碰到伤口周围红肿处,司马师就犹如离开水濒死的鱼一样猛地抖动了一下。
“痛!”
“吾儿莫要乱动……”
张春华连忙急声说道,并且试图按住司马师的手臂。
但司马师此时只觉得眼睛的剧痛直透脑子深处,就犹如有闪电在脑子里轰隆隆地炸开,又犹如有人拿凿子在咣咣咣得挖自己的脑袋。
“我受不了了!”
司马师伸手向着脸上的伤口抓去,此时的他,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
张春华一个不防,被拉扯得一个身形不稳。
失去了控制司马师一把扯掉了布带,露出腐烂的伤口,因为挣扎,甚至有一线脓水流到了嘴里,整个人显得狰狞而恐怖。
“快过来帮忙按住,你们都是死人吗!”
张春华连忙重新控制住司马师的手,同时转头向身后的下人厉声喝道。
下人们连忙上来,帮忙按住司马师的双臂。
司马师用力的挣扎了几下,身子忽然不动了。
原来是因为他承受不住疼痛,昏迷了过去。
负责镇守洛阳的司马师病重不起,虽然太傅府尽力地想要隐瞒消息,但又怎么可能完全瞒得住?
虽然外界很少人能知道详细病情,但只要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人,基本都可以判断出,他的病情,恐怕不大乐观。
因为司马师从河内退兵回洛阳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洛阳城内的不少人,也因此而蠢蠢欲动。
“泰初,泰初!”
夏侯玄的府上,夏侯威与夏侯楙联袂而至,人未至书房门口,呼声已是响起。
正伏坐在案几写字的夏侯玄没有抬头,仍是在奋笔疾书,恍若未闻两人的呼声。
带着一阵风进入屋内的两人,看到夏侯玄这副模样,脚步就一顿。
二人知道,作为玄学领袖的夏侯玄,讲究的是宇量高雅,器范自然,处死生祸福之际而不动。
泰初现在这个模样,意味着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会受任何外物和他人的影响。
莫说两人的叫声,恐怕雷霆霹到案几上,都不能动摇他的分毫心神。
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二人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但见夏侯玄终于放下手里的笔。
这个时候,他似乎才察觉到还有他人在屋内。
抬头看到夏侯威和夏侯楙,夏侯玄神色不变,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行礼,徐徐开口道:
“两位叔父过来,可是有何事?”
夏侯威和夏侯楙脸色一喜,不约而同地起身上前。
“泰初,好事!”
“喜事!”
夏侯玄伸手请两人坐下,同时问道:
“不知叔父所言的好从何来?喜又从何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