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对于能不能攻下天井关并不太在意。
所以能以更平和轻松的心态,去思考魏军的反常举动。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至于是好妖还是坏妖,一时半会还确定不下来——在这一点上,冯都护倒是比身在战局中的张就要镇定得多。
毕竟优势在我。
「元凯?」
「先生,弟子在。」
杜预连忙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先生可是有何吩咐?」
冯都护遥指前方的天井关,问道:「方才的情况,你可看到了?」
作为冯都护的亲传弟子,杜预自然有某些特殊待遇,他的手里同样也有一副望远镜。
「回先生,弟子看到了。」
冯都护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曾有提及,说只要能让司马师再败一场,大汉就能挟大胜之势,趁机攻下天井关。」
「那你觉得,以贼军方才的表现,我们这一次,当真能攻下关城否?」
杜预略一沉吟,然后回答道:
「回先生,学生愚钝,确实看不出贼军方才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学生此时仍然相信,天井关必定能下。」
「哦?」冯都护拉长了声音,「为什么?」
「因为守军不足。」
杜预指向关城,「依学生所见,关上的贼军,并不算多。」
「就算是学生先前判断有误,贼军屡败而仍有勇气想要守住天井关,但在先生的筹谋之下,天井关已是先生的囊中之物矣。」
这番话,说得冯都护都忍不住地脸上露出笑容:
「说事就好好说事,莫要胡乱奉承。你凭什么认为关城守军不足?」
「先生这就是在考我了吧?」
杜预听到冯都护半笑半骂的话,也不害怕,而是又指向天井关周围的山头隘口:
「正所谓孤城不守。天井关虽地势险要,但也要注意结合周围地势,才能发挥出作用。」
「比如说,若在关城两侧,多设坞堡寨子,犬牙相错,互为呼应,相为犄角,此方可谓天险难攻。」
「如今贼子弃周围山头隘口,只顾守关城,此与缩守孤城何异?」
「依学生看来,此非魏贼不知守关,而是兵力不足的无奈之举,故学生认为,此关必定可下是也。」
虽然知道杜预乃是天才型人物,但此时听到他的发言,冯都护仍是面露赞许之色。
还没等他把称赞的话说出口,杜预又是一脸钦佩地说道:
「学生先前在先生面前献丑,却自以为得计,却实是没有想到,魏贼在两连败之下,犹有余勇守关。」
「还是先生想得周到,筹谋周密,不但要败司马师,还要设法调动贼军,使其空有守关之心,无有守关之力。」
冯都护微微一愣:「调动贼军?」
「先生这又是在考我耶?先生派虎步与武卫二军
进逼洛阳,让司马师只能仓皇回援洛阳,无力再守天井关。」
杜预脸上的崇拜之色更浓:「此可谓致敌而不制于敌耶?」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
冯都护摇头,笑道:「我派张将军领武卫军,让他设法偷渡茅津渡,本意是为了配合虎步军拿下函谷关与陕地。」
「原计划里,倒是真没有想到能逼得司马师回师洛阳,给了我们一个拿下天井关的好机会。」
「所以你啊,也不用这般神态,有道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再好的计划,都有可能会出现意外的情况。」
「我既非全知,自是不可能把计划做得毫无纰漏,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根据阵前战况,不断修改计划。」
以冯都护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故作神秘来给自己装饰。
杜预毫不犹豫地说道:
「只要能把计划做得比贼子好,那便是算多胜算少,有备胜无备,先生就算得上是毫无纰漏了。」
「哈哈哈!」
虽然知道自己学生是在拍马屁,但冯都护还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他指了指杜预,「你啊你!」
「这样吧,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我派你去张将军身边学习,协助张将军攻下关城,如何?」
杜预大喜,连忙拜谢:「弟子多谢先生。」
冯都护挥了挥手:「去吧。」
「喏!」
一个被无前军拿来练手实战的天井关而已,顺便再多加一个自己的弟子练练手,无所谓了。
反正前往洛阳的道路已经差不多被打通了,打通前往河内的这三陉,对冯都护来说,已经变得没有那么迫切了。
待到第二日,兴冲冲跑去给张就当临时参谋的杜预,看着攻关的将士再一次败退下来,再看到张就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他终于趁机进言道:
「张将军,依预之见,天井关正前方的山道难以通行,一味强攻不是办法。」
「不若分兵先取关城左右两翼险要,以成胁迫之势,再想办法攻关城,将军觉得如何?」
虽然中都护说过,放手让自己攻关城。
但张就又岂会不知,这时间拖得越久,自己在中都护眼中的表现就越差。
只是面对如此险关,关上的贼军只要占尽了优势,若是他们献关投降,一时半会,又如何能攻得下来?
正焦虑间,听闻杜预这么一说,张就眼中顿时就是一亮。
只见他一拍大腿:「害呀!我这两日光顾着……」
说到一半,他没说完,转而对杜预说道:
「杜郎君,多谢你的提醒了!」
自己这两日,光顾着如何尽快攻下关城,以图在中都护面前表现一番。
却是没有想到,已经是犯了较死劲的错。
杜预腼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