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检校之后,果如此,于是乃释。
再看到许允衣服破旧,更赐新衣。
许允被抓走后,许府上下皆是号哭不已,唯有阮氏女神态自若,安慰众人道:
“莫要担忧,阿郎一会儿就能回府。”
然后又亲自下厨煮了粟米粥。
粥熟之后,许允果然回到府上。
此事过后,阮氏女彻底赢得了许府上下的敬重。
许允更是每在遇事不决的时候,都会与阮氏女相商。
这日,阮氏女看到自家阿郎下值回来,极是高兴的样子,不由地问道:
“阿郎今日何以如此高兴?”
许允帮自己的好友升了官,又不能大肆宣扬,正憋得难受。
此时听到自己的细君问起,自然是趁机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哪知阮氏女听了,却是叹了一口气。
许允见此,不禁有些奇怪:
“细君何以如此?”
阮氏女说道:
“依妾看来,桓郎在家避仕不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郎此举,却是把他推了出去,以后为报大将军之恩,桓郎君只怕要竭尽全力助大将军了。”
许允有些不太明白:
“大将军乃是先帝所定下的辅政大臣,元则与大将军又是同乡,自然是要助大将军,这有何不对?”
阮氏女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了一句:
“大魏的辅政大臣可不止大将军一位。”
许允闻言,登时就是一个激灵,然后定定地看向阮氏女:
“细君这话是何意?”
“阿郎以为,以大魏与汉国相比如何?”
许允下意识地就是回答:
“大魏据天下正中,代表天下正统……”
阮氏女顿时冷笑一声。
许允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偷听,这才讪讪道:
“汉魏两国,将来谁能一统宇内,谁能知之?”
阮氏女再次冷笑:
“关中一战后,天下大势已定,阿郎又何须自欺欺人?”
许允大惊失色:“细君慎言!”
“你我夫妻一体,何须遮掩?”阮氏女面不改色,“大魏据天下正中,已有数十载,然则为何这些年来,屡败于汉,连丢三州之地?”
许允顿时哑然。
“大魏坐拥十州之地,犹不能灭唯有一州之地的汉国。如今不过七州之地,难道反而能打败有四州之地的汉国?”
许允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
“以七州对四州,优势仍在大魏。”
阮氏女又是一声冷笑:
“若是司马太傅与曹大将军,二人能合力辅佐天子,齐心抗贼,阿郎此话,尚有可信之处。”
“然则大魏现在人心涣散,两位辅政大臣之争,虽未摆在明面,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二者将来难以相容。”
“故而魏汉两国之争,莫说是七州对四州,说是三州对四州亦不为过。”
若是许允如同桓范那般脾气暴烈,听到阮氏女这一番戳心窝的话,万一拉不下面子,说不得就要再上演一出怒而杀妻的好戏。
只是许允素来敬重阮氏女,他亦知道阮氏女说的是事实。
再加上她对自己举荐桓范看似不太看好。
于是低声下气地请教道:
“那细君的看法是?”
“妾的看法有二:若汉国先出兵向东,占据河北洛阳,桓郎君能逃过一难,则可安也。”
“但若是汉国尚未出兵,大魏两位辅政大臣就先分出胜负,则桓郎君怕是有牢狱之灾。”
许允大惊:“为何?”
“以桓郎君与大将军的关系,就算是丢了河北之地,桓郎君最多不过是丢官而已。”
“而两位辅政大臣相争,阿郎以为,谁会胜出?”
许允犹豫不能言。
“阿郎不敢言,那就由妾来说。大将军初掌大权,就如此放纵,只怕迟早会失去人心。”
“司马太傅身为四朝老臣,声望过人,又掌精锐之士,只待时机成熟,登高一呼,大将军何以当之?”
“大将军身为宗亲,就算失去辅政之权,犹可为富家翁,但依附大将军之人,怕是难逃清算。”
“故而妾才言,若局势真如妾所言,桓郎君恐有牢狱之灾。”
许允身在尚书台,自是知道“台中三狗”为谋私利,不惜轻易改变法度,已经开始有人心生怨恨。
许允平日虽也觉得有些不太妥,但还未往深处想。
此时一听到自家细君的分析,登时冷汗直冒。
他失声叫道:“真要如此,那吾不是害了元则?”
他后悔地一跺脚,“不成,吾得写信给元则,让他辞了这冀州牧才好!”
阮氏女一看,连忙拦住他:
“不成,桓郎君一直不忿自己屈于吕昭之下,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又岂会轻易听从阿郎之言?”
“阿郎此番去信,怕是非但不能劝阻,反而让他心生嫌隙。”
许允想起前些年,自己好友督青徐两地的时候,就被徐州刺史告发而免官。
后虽又被举荐为兖州刺史,但因为与吕昭的矛盾(原冀州牧吕昭乃是兖州人士),在兖州亦是不太得志。
如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以他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许允不由地连连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阮氏女见状,反过来安慰他道:“此不过是妾的猜测而已,阿郎何须如此?”
许允坦然承认道:“细君每言必有见地,吾安得不担心?”
他看向阮氏女,“倘若将来当真如细君所言,吾当何以救元则?”
“倘若阿郎相信司马太傅能胜出,何不趁早取得太傅的信任?若是能在太傅面前立下功劳,何愁没有机会救人?”
这不就是提前站队么?
许允听到阮氏女的建议,又开始犹豫起来。
在这个时候站队,可以说是以自己后半生政治生涯为赌注的豪赌,容不得有一丝错误。
“让吾好好想想。”
“汉国取得关中不足一年,太傅与大将军也还没有撕破脸皮,阿郎至少还有数年时间,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