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穿过廉县,运点毛料啥的去九原卖,同时再看看祖先当年在高阙所建的匈奴城还在不在,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
这一来二去,跑得多了,自然也就认得路了。
可以说,就算这条路再怎么难走,那也比从居延郡出发,然后再横穿大漠要方便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邓芝在得知邓艾兵临萧关,就立刻退守萧关的原因。
只要萧关还在,陇右迟早可以通过这条路,与进入九原故地的凉州军取得联系。
至于凉州军为什么不进入陇右出萧关走这条路。
一是因为司马懿肯定会在北地郡故地安插有耳目,走这条路只会提前暴露凉州军行踪。
这二嘛,就算是司马懿会预料到凉州军会突袭桥山,那就顺便让对方觉得自己的预判是对的。
从而让司马懿失去警惕,不会再多想凉州军有可能掉头转战并州。
简单地说,就是预判司马懿的预判,多加一层保险。
当然,这条路确实也不好走,毕竟廉县和富平县是旧北地郡的核心地带。
不但司马懿在那里安插有人手,盘踞在那里放牧的胡人更是杂乱无比。
没点真刀实枪的本事,还真不好过去。
也幸好冯刺史给刘良留下的义从胡骑,对草原上的胡人来说,算是快马利刀,最后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才与安定郡联系上了。
结果邓芝比呆在高阙的刘良着急多了。
在魏贼兵临萧关的情况下,陇右方面硬是挤出三千精骑。
让马岱亲自带队,直插富平县这个处于高阙与萧关之间的关键要地。
对于邓芝来说,只要萧关无失,魏贼在关城下再怎么耀武扬威,他都可以装作看不见。
但若是九原方向有消息传来,他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障两地之间的联系通畅。
要不然,就凭邓芝手下的马岱张嶷等将军,能让一个不知名魏将骑在头上?
而刘良现在手里的物资,就是东风快递不顾损耗,从陇右出萧关运送过来的。
想要动用这批物资,当然没问题。
但提前是必须优先保障姜维所领的一万大军。
“若洛阿六首领,你也知道,寒冬将至,我自然是要优先保障前方将士的衣食。”
“这样吧,你若是能抽出人手,帮我把这批物资运到关中去。”
刘良看着若洛阿六有些不明所以的脸,笑了笑:
“这运送的人,不但一路上能吃上饭,而且事后我还可以按部族出力多寡酬谢。”
如何拉拢、分化、利用,冯君侯在陇右和凉州,早就做出了表率,刘良只要有样学样就够了。
果然,若洛阿六听完刘良的话,神情就是一动。
以眼下九原的形势,以部族眼前的状况。
如果既能帮上汉军的忙,又能让族人吃上饭,事后还有酬劳,而且还没有风险,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好事啊!
“这个……刘郎君,不管是谁,只要能帮忙运粮,能吃上饭?”
“定人定量,只要达标,我身为大汉堂堂参军,难道还能昧了那点口粮?”
换了别人,若洛阿六或许会嘀咕,但换成刘郎君,那他还真无话可说。
因为从刘良领着商队过来的那一天起,一直都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甚至对一些拿不出货的小部族,还会偶尔救救急,允许赊账,日后慢慢还。
如果抛去数月前汉军对自己部族的立场不说,刘郎君在九原一带的名声,那是真的不错。
当然,就算在冯君侯屠戮数万人之后,刘良在相当一部分的部族眼里,仍是信誉坚挺。
汉军为什么能轻易地横扫九原?
部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折损数万精骑?
以前若洛阿六可能不明白,但他接手部族也有时日了。
他就是再蠢,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出,底下估计有不少人早就跟汉军眉来眼去。
所以若洛阿六知道,就算自己心存疑虑,只要刘郎君把这个话放出去,肯定会有不少渠帅眼巴巴地跑过来跪舔。
想起自家兄长全家死光光,再想起汉军来到九原,就如同来到自家后庭闲步,让数万精骑消失,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若洛阿六眼一闭,心一横,妈的什么壮大部族,什么恢复鲜卑荣光?
再壮大,能大得过汉军?
再荣光,能荣得过汉人?
既然都决定跪舔了,还不如想办法把自己卖得再好一些!
“刘郎君若是不弃,吾族里尚还有些人手,只求刘郎君垂怜,能赏他们一口饭吃……”
刘郎君闻言,脸上顿时满脸笑容,扶起若洛阿六:
“言重了,不过是相互帮忙,互相帮忙而已!”
送走回族中准备的若洛阿六,刘郎君迎着北面吹来的风,让已经带着寒意的北方吹散自己胸中的滚烫。
不过只言片语,谈笑之间,就决定了数万乃至十数万胡人的命运。
不但借机化解了大军后勤压力,甚至在悄无声息间,还为九原的治理打下基础。
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此等豪迈,方是男儿所追求的情怀。
刘良在某个瞬间,忽然明白了大汉新一代某位未来领袖的眼光和高度。
他忍不住地长啸一声,大笑道:“壮哉,汉家男儿!”
汉中。
代表着最高紧急红色传骑背负令旗,怀揣羽檄,身下的座骑已是口吐白沫,但骑士却是毫不怜惜,时不时抽一下马屁股。
“嗒嗒嗒……”
没有烟尘,镶了马蹄铁的马蹄敲在水泥道上,发出清脆无比的马蹄声。
汉中城城门大开,一队汉军将士守在门口两边,迎接即将到来的消息。
“急报!冯君侯转战万里,在九原灭四万胡骑,今已攻下并州,挥师河东,大破魏贼!”
传骑经过城门时,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只是迎风留下这么一句,就继续向着汉家天子的行宫急驰而去。
“轰!”
门口的汉军将士面面相觑,人人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听清楚了?”
被问到的人咽了咽口水,喃喃地说道:
“转战万里?”
“再听听,再听听,听仔细了,别传错了!”
“对对对,再仔细听听!”
很快,第一个传骑过去后,后方又有三三两两的传骑跟上,这一回,终于有人在城门翻身掉下来马来。
早有准备的将士连忙接住他,急声问道:
“如何?战况究竟如何了?”
传骑嘴唇干裂,脸上隐隐有血丝,这应当是一路狂奔被山风吹裂的。
但他此时的情绪却是极为亢奋:
“冯君侯转战万里,在九原灭数万胡骑,然后又攻破了并州,挥师河东,天下皆是震动!”
“果真!”
“糊涂!此乃红色传骑,直报天子,还能有假?”
有人惊叹:
“冯君侯这是带了多少人过去?转战万里,胡骑加魏贼,怕不是得有十万人?”
“十万人怎么啦?君侯两万破十万,又不是没干过!”
“那时也没转战万里啊!再说了,那可是十万人,又不是十万头猪!”
“不懂就别乱说,你以为杀猪就很容易?我家就是养猪的。”
“杀一头猪,要一人抓后腿,一人抓前腿,一人拿铁勾勾住猪脖,同时拿杀猪刀放血。”
此时大汉圈养之风大盛,特别是因为粮食的增产,小户人家有能力散养点鸡鸭,再加两三四头猪。
再富余一些的人家,多是开养鸡场养鸭场养猪场,养个百余乃至数百只鸡鸭几十头一百两百三百头猪。
因为鸡毛鸭毛乃至猪肉,那都可以抵税的啊。
至于再上一层人家,直接就是草场牧场养羊养牛……
养马供应军中,开毛纺工坊皮革工坊啥的,那都是最顶级权贵和豪族才有的权利。
家里养猪的是个小军官,见他比比划划,给他人讲如何杀猪。
于是有人冒出一句:
“那不就是说,魏贼连猪都不如?”
众人一下子就哄然大笑起来,城门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别闹了,快去传消息!”
“诺!”
“冯君侯转战万里……”
城门的将士得到确切的消息,开始四处奔跑,传播消息。
汉中城,有如一锅烧开的水,顿时就沸腾起来,水雾蒸腾,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