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认认门,顺便出宫长长见识。”
右夫人一边给冯都护扇扇子,一边有些嗔怪地说道:
“再说了,不管双双喜不喜欢,两人总得先认识一下吧?”
冯都护躺在躺椅里,闻言斜眼看了下右夫人:
“认门倒是能说得过去,但出宫走两步就能长见识?”
冯府离宫里才几步路?
换作别人家,或许太子在宫里见过的东西,确实算得上有见识。
但我冯明文的女儿是什么人?
小小年纪,从陇右到凉州,再从凉州到关中,现在连关中都转了好几圈。
再加上府上的学问和东西。
论见识,同龄人有几个能比得过她?
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容易被骗,就是因为见识太少,不了解某些东西和事情。
以后不管是谁想要哄骗冯家女,光是见识这方面,就是一个绝高的门槛。
这是来自冯岳父的满满恶意。
不能骗,那自然就只能用真情打动了。
“终究是走出宫看看外面了嘛。”
右夫人还是要给自己的外甥说些好话的。
“而且太子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府上的孩子在练武。我看他是颇为羡慕,就是不知阿姐愿不愿意太子也学武。”
双双和阿虫已经十一岁了,阿顺九岁,都不算小了。
至于三个小一些的,也有六岁了,正是开蒙和打根基的时候。
再加上一个诸葛瞻,足有七个孩子,够开一个小班了。
这么孩子聚到一起,自然是热闹。
太子与阿顺年纪相彷,比双双和阿虫还要小一些,肯定也喜欢热闹。
只是……
冯都护有些奇怪地问道:
“练武的时候阿虫和阿迟没挨打么?”
右夫人失笑道:
“我们出去这些日子,他们手脚都生疏了,哪有不挨的?”
“太子不怕?”
听到冯都护一说,右夫人也有些皱眉起来,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没有?唉,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奇怪。”
冯都护哼笑一声,不语。
可怜的娃,在宫里都被憋成什么样了,连挨打都羡慕。
“笑得这般古怪,又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右夫人不满地拿扇子拍了一下他。
“能有什么见不得人?我是在想,陛下的子女也不算少,怎么太子看起来反而像是没有玩伴一样呢?”
“哪能一样?”
右夫人叹了一口气:
“要说我这个外甥吧,性子倒是不坏,来府上的时候,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行事倒也规矩。”
“而且从他想要跟着府上的孩子练武看来,还是有一些血气的。”
“只是阿姐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自然是宝贝得不行,再说了,宫里和府上能一样吗?”
“寻常的皇子皇女,可不敢像府上的孩子一样玩闹。”
冯都护奇怪地看了右夫人一眼:
“你跟我说这些宫禁之事做什么?不知道这是外臣不能随意打听的?莫要害我。”
“少给我装湖涂!”右夫人又是用扇子拍了一下,“说了这么多,我就不相信你听不出来。”
“若是宫里当真让太子到府上求学练武,你愿不愿意?”
冯都护打了个哈欠,这大热天了,一躺下就想睡觉。
“我无所谓,但皇后能舍得?我可提前说好,太子来这里,只能瞒着身份过来,最多也就是以宗室的身份。”
“我可不想府上的孩子小小年纪,在自己家里,还要缩手缩脚。”
“打闹也好,打架也罢,该打打,该骂骂,可不惯着。”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推脱,不惹这个事。
阿迟刚过来的时候,每次上门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彷佛冯府就是地狱深渊,一入深似海,再也不能活着出来的那种。
但冯都护是丞相的半个弟子,关将军又是丞相夫人的养女。
两人代丞相夫妇教子,没半点毛病。
太子可就不一样了。
就算再怎么提前说,但皇后心里最后怎么想,谁能把握得住?
只是在亲事上,拒绝了宫里这么多次,要是现在连太子都不让上门,岂不是相当于明说就是不想让双双嫁太子?
那可是欺君之罪说好的只要双双喜欢就行,现在你又给我玩这一套?
真以为皇后不能自称“朕”?
“就算是宫里的先生,皇子皇女犯了错,该打也是要打的,要不然那就是先生的失职。”
右夫人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而且她觉得太子这个年纪,跟同龄人多接触,未必不是件好事。
“阿姐现在可能没有这个心思,但陛下可就不一定了。”
右夫人小时候经常进宫玩,自然知道陛下小时候并不缺玩伴。
因为那个时候,宫里有不少忠烈之后。
如霍弋,就是被先帝收养在宫里,陪着陛下一起长大。
陛下现在想要给太子找几个玩伴,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陛下能不能说动阿姐,这可就难说了……
冯都护却是有些不太耐烦:
“怎么管教太子,那是宫里的事情,你看着就好,不要沾惹太多。”
一点都不沾惹肯定是不可能。
斩不断的血缘,更别说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一般。
不过右夫人也同样理解冯都护的心理,她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
“过几日,我打算去一趟北边。”
“北边哪里?”
“自然是五原和平城。”
“不行!”
右夫人一听,立刻就断然否决了他的想法:
“才刚刚回来,又要走,就不能在府上多陪陪我吗?”
冯都护一怔。
这是什么话?
右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右夫人赌气般地转过身去: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回来。”
“你这是怎么啦?”
这小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的。
“阿漠出生的时候你要外出征战,难道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也要不在我身边吗?”
右夫人想起左夫人生双双和阿虫的时候,这个人就算不在身边,还留了催产诗。
生阿顺的时候,则是一直守在产房外头。
自己呢?
却是什么也没有。
实是委屈得不行。
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啊?”
原本懒洋洋窝在躺椅里的冯都护,顿时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有了?”
“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莫不成老子的染色体当真要翻身?”
“什么?”
“没什么,就是希望生个女儿。”
“凭什么?我就是要生儿子。”
“也行,生个龙凤胎,就像双双和阿虫一样。”
正值黄金岁月的右夫人,正值身体最好的阶段。
前面又生过一个,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那还差不多。”
右夫人这才满意一笑。
冯都护伸过手,帮她擦干泪珠,叹道:
“初见夫人时,正是鸟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时,这一晃,都准备要二胎了。”
“鸟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正是两人初见,冯郎君送给张小娘子的句子。
“去!”
右夫人想起那时,脸上亦是略有羞涩地一笑。
因为那个时候,她也同样送了冯郎君一句“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