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跟我到里间去。”
府上的其他妻妾年纪都不算小了,虽然还能生,但终究已经算是高龄产妇。
染色体的翻身希望,看来还是要落在年纪最小的右夫人身上。
右夫人抬起头,略有妩媚地看了冯都护一眼。
得知冯永带着全家去蓝田,皇后有些意外。
“冯明文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河东都督府之事?”
阿斗吃完一牙寒瓜,抹了抹嘴:
“冯明文一向知进退,皇后又何必如此逼他?儿女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才算是皆大欢喜。”
“再说了,四娘说得确实也是有道理。这打天下也好,治天下也罢,太子以后当了皇帝,总是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老是想着靠别人。”
皇后闻言,瞟了一眼大汉天子。
阿斗别的不行,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但见他振振有词地说道:
“你不能指望太子也能像我这般幸运,先有相父辅翼,后有连襟辅左,还能遇到一个贤后,对吧?”
“别的不说,这古往今来,能做到相父这一步的,有几人?才堪与冯明文相比者,又有几人?”
“吾幸而遇之,遇而用之,用而信之,故能还于旧都。”
“太子若不能有我之幸,则须得多加修心性,研学问,广见识,日后才能治好国家。”
皇后只有一个儿子,但皇帝有好几个儿子。
所以小胖子就算是宠爱太子,也觉得应该有度。
听一下冯连襟……哦,不对,是四娘的意见,想来不会有错。
皇后听了皇帝这番话,虽然其中有美己之言,但她仍是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妾如此处心积虑,不正是想让太子也能像陛下能有良臣贤妻相辅么?”
“唉呀,冯家女小小年纪,现在能看出什么来?和太子合不合适还不好说呢……”
皇后看着皇帝,似笑非笑:
“陛下这般说话,莫不成是想给冯明文说情?如
此说来,反倒是妾里外不是人了。”
“没有没有!”小胖子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一天到晚地去猜冯明文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他不是已经同意了河东都督府之事么?而且同意之后,还去了蓝田,很明显就是不想管这个事。”
可不敢轻易惹恼了皇后,若不然,宫里就没人能帮自己批阅奏章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
本想说“故意去蓝田,拿丞相来提醒”,但一想起这个事情涉及已故的相父,生怕说出来陛下不高兴。
于是说到一半,张星彩就没再说下去,转而问道:
“陛下对冯明文奏请划分司隶之地的建议怎么看?”
小胖子连连点头:
“很好啊!现在大汉已经迁都长安了,这司隶之地,自然也要划分出来,否则,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按冯明文的意见,三辅之地和北地郡,从雍州划分出来,成为单独的司隶之地。
河东现在作为关中屏障,与贼境相接,随时会有战乱,暂时不宜纳入司隶。
待日后平定关东,再把河东河南等地重新划为司隶之辖也不迟。
如此一来,长安洛阳二都皆在司隶的范围之内,也表明季汉乃是继承前后两汉。
看到皇帝一脸赞同的模样,皇后目光闪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
她知道陛下根本没有看出来,冯明文其实这是在告诉自己,若是他当真有心阻止河东都督府的成立,未必没有办法。
现在就把河东之地纳入司隶之地,也未必不行。
只要换个说辞就好:不惜以京师之地直面贼境,表明了大汉誓必灭贼之意。
所以这个事情冯明文没有反对,说明他确实是在让步。
皇后吐出一口气。
算了,此事到此为止,见好就收吧,不宜伤了情面。
“名正言顺,”张皇后点了点头,“陛下说得甚是有理。既如此,让太子择个好日子,前去冯府上见识一番,认识一下冯氏女,也算是名正言顺吧?”
“啊?”阿斗一愣,他似乎有些跟不上皇后这么跳跃的思维,好一会才说道,“皇后还不想放弃?”
“妾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弃了?”
张星彩奇怪地看了一眼阿斗,“冯明文自己不是说了吗,只要他的女儿喜欢就行。”
“若是以后冯氏女当真喜欢上了太子,他总不好说拒绝了吧?”
阿斗想了想:“此言……此言甚是有理。”
只要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就好。
“那先派人打听一下,看看冯明文什么时候回府?”
“现在他们一家应该才刚到蓝田吧?”
拖家带口地大热天出门,确实不太容易。
这一次出行,冯都护和左右夫人一起出门,家里的孩子只有双双和阿虫跟过来。
剩下的孩子,年龄还有些小,这种天气就不要出来了。
两个妾室,一个情妇,留守府中看孩子。
同行的还有丞相夫人和诸葛瞻。
诸葛瞻经过大半年的磨炼或许是折磨?比以前确实少了一些娇惯之气。
有模有样地在自己的大人墓前祭拜一番,看得丞相夫人甚是安慰。
虽然已经来过好几次,但每每看到阿郎的墓碑,丞相夫人还是有些忍不住地悲伤。
她抚着墓碑叹息道:
“阿郎,你去得太早,独留下我与阿迟。我一妇人,如何识得把他教育成人?就怕他日后辱没了你的名声。”
“幸好我让他去了明文府上求学,终是有了些长进,若不然,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你……”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
冯永也有话想要对丞相说,但要等丞相夫人说完了,才轮到他。
所以他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位妻室远远地守着。
阿迟就有些尴尬。
跪在墓前,听着阿母不时说他哪里不好,又不敢吭气。
得知丞相夫人和冯都护过来祭拜丞相,退隐之后一直负责看守丞相庙祠的郭模,过来给冯都护见了一礼。
冯都护还礼后,说道:
“郭先生,好久不见。”
“有劳中都护挂念,某不胜荣幸。”
“先生之功,不能显于人前,但却记于吾心。”
两人寒喧了一阵,再看看丞相之墓,冯都护有些感慨道: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眨眼,却已是物是人非。郭先生可还记得黄公衡(即黄权)?”
“自然记得。”
黄权在夷陵一战中,后路被断,率军降了魏国。
在魏国那里,极有名声,虽无实权,却有尊荣。
“他去年的时候也死了。”
郭模一怔:“黄公衡也死了?”
“对。”
与丞相同一时代的人,几乎已经没有几个了。
明明前几日还雄心勃勃地想借右夫人让自己的染色体翻身,可是现在,冯都护却又感觉自己也已经老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