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袁氏觉得自己乃不祥之人,所以不肯答应为后。
但不管怎么说,袁氏都是曾被孙权欲立为后的人。
对于欲登后位的潘夫人来说,袁氏自然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所以她此时与孙权说起这些话,目的就是在于试探孙权的态度。
如今亲自从孙权这里得到了答桉,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也就是说,眼下她的主要对手,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王夫人。
王夫人可比袁夫人要难对付得多。
或者说,王夫人的地位,可不是潘夫人所能轻易动摇的。
一来是王夫人在她未入宫之前,同样是颇为受宠。
二是她现在可是太子孙和之母,登上后位具有天然的法理性。
怀着别样的心思,潘夫人眸目微闭,陪着孙权入睡。
就在孙权搂着温香软玉,疲惫地酣然入睡的时候,宫阙下的全琮,终于看到了宫里派出的小黄门。
“大都督,陛下说了,今日乏了,还请大都督改日再来。”
全琮一听,顿时就是面露失望
之色。
他从中午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虽然早已料到陛下今日不会召见自己。
但此时听到宫里传出来的话,他仍是有些不甘心。
只是看着巍巍的宫墙,全琮最终却是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转身离去。
已经偏西的日头,照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落寞无比。
回到自家府上,日头已是落到了山头尖。
昏黄的阳光,落在全府的庭院深处,照出一片金黄与阴影的斑驳。
“阿郎回来了?”
全公主亲自在前庭迎接全琮,伸手解下他的外袍。
外袍散发出来的浓重汗酸味,让全公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阿郎今日在宫外站了一天?”
“嗯。”
全琮有些恹恹地回答,向着偏厅走去。
全公主把外袍递给下人,跟着上去,继续低声问道:
“阿郎没见到陛下?”
“没有。”
偏厅里有从汉国传过来的椅子,全琮一屁股坐下去,身子靠到椅背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全公主倒了一杯茶,递到全琮手里,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陛下素来喜欢听闻海外的传闻,而且一直有向海外派军的习惯,阿郎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次陛下欲派将军聂友和校尉陆凯再次出海,怕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此虑。阿郎欲劝阻陛下,恐怕难矣。”
全琮闻言,这才睁开眼,狠狠地一捶大腿:
“十数年前,陛下就曾以掳掠海外人口为由,派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人,浮于海上,以求海外诸洲。”
“后虽见到了夷州,然则返回大吴的将士,不过千余,而所掠人丁,犹不足以弥补诸将士之亡。”
“况如今上大将军已取得襄阳,正是可以全力攻取合肥的时候。吾实不知陛下为何会在这等关键时刻,派三万人出海!”
“这,这……这不是,唉!”
全琮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吴上下,全国的兵力才多少人?
那可是能航于海外的水军将士!
陛下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派那么多的将士出海?
全公主隐约能猜到一些。
但她不能说。
卫温等人,奉命出海寻找求夷洲、亶洲,最后明明已经找到了夷洲,可谓是有功。
但最后为什么还是会被以“违诏无功”的罪名杀掉?
因为他们所找到的夷洲,根本就不是陛下想要的。
更别说这些年来,陛下越发沉迷于修仙。
孙权以有“江东神女”之称的潘夫人为仙侣,与之在宫中进行双修。
这事已经在吴国的高层里小范围流传。
作为步夫人的大女儿,全公主自然是知晓这个消息的。
“陛下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阿郎想要劝阻,若是陛下不愿意听,光是强行进谏,是不行的。”
全琮叹息:
“吾这是为国家计,陛下却不愿意见我,如之奈何?”
看到自家阿郎这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全公主却是冷笑:
“我们大吴朝堂,难道就剩阿郎一人了?还是偏生唯独阿郎是个敢直言上谏的大忠臣?”
全琮听到全公主这个话,顿时就是一怔:
“公主这是何意?”
全公主慢条斯理地说:
“丞相(即顾雍年老体弱,近来又多病,时常不能理事,故而陛下把上将军从襄阳召回来,代行丞相之职。”
说到这里,全公主盯向全琮,加重了语气:
“这代丞相都不着急,阿郎你急什么?这般孤身前去叩阙,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忠心?”
全公主的话不好听,但全琮却很快就反应过来:
“代丞相?上大将军?”
然后他立刻又下意识地摇头:
“公主所言虽有道理,但想要让我主动向陆伯言低头,想也休想!”
寿春军功之事,全家的功劳比别人低了一等,其中就有陆伯言的功劳。
当时全琮是寿春一战的军中主帅,可战后论功,却是被别人压了一头。
甚至被压的还是全家子弟的头。
此事对于已经是身为大都督的全琮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这个事情,一直牢牢记在全琮心里。
现在全公主让他去找陆逊,怎么可能?!
说完这个话,他忽又想起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全公主:
“公主当初对寿春军功一事,亦是颇为愤慨,怎么今日如此一反常态?”
全公主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据妾所知,陛下此次派兵出海,态度甚是坚决,若是有人执意劝谏,只怕是要惹得陛下不快。”
她认真地盯着全琮:
“阿郎为国家计,一定要劝说陛下,妾自不会阻拦,但阿郎一人定然是劝不成的,须得联合朝中诸臣一起劝谏才行。”
“况且这等大事,阿郎独自一人出头是个什么道理?当是让上大将军带头出面才对,毕竟这本就是他的职责,谁让他现在是代丞相呢?”
“可是,这……”
全琮下意识就觉得全公主说得有些不太对,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不对在哪。
看到全琮这个模样,全公主加重了语气:
“阿郎,我且问你,在朝中,你与陆伯言声望相比如何?”
“不如也。”
“那我再问你,在军中,你与陆伯言相比如何?”
“亦不如也。”
“那在陛下那里,你与陆伯言,谁的说话份量更重?”
“呃,大约是陆伯言吧……”
全公主直勾勾地看着全琮:
“那阿郎为何犹豫?”
全琮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重重点头:
“既如此,那我且就先去找那陆伯言,说什么也要让他带头,劝阻陛下派兵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