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买下且经营了那处,但唯恐其中与故楚有甚干系,便不敢用本名,只从刘氏远亲中寻了一浪荡儿挂名。”
“…是以,那处资产尚在。”
商人狡兔三窟,本就是少不了的天禀,正是因为刘隗的小心谨慎,才留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但这,与周汉并无关系。
一通话说完,似乎是看出火边映照的面孔心不在焉,刘隗的内心猛然攥紧。
“不知周南尉长是否觉得,河谷中日常用物太过匮乏!”
周汉终于侧目。
“应该是有…”
这几个字最近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前夜新卒骤然而反、昨夜刘浣合衣入睡,这几幕同时在他脑海中闪过,似乎都是因物资匮乏导致的。
“那时,县中抓捕的紧,周氏族人和我逃亡来时,大致都是未有带上多少物件的。”
“床榻尚且可编织草席,补充碎木、竹屑等制成…而寻常的被褥、衣物,就算是终日采麻寻葛,族中又能编织出几件?”
“煮菜需烧泥做陶罐,用饭需伐竹、挖木作碗碟,没有刀便只能寻些石头作为斧头、厨具…”
如刘隗这般说,他们可真是在河谷里活成了野人。
而周汉自有从山上带来的东西在,平常又只会同梁任方你来我往的干仗,哪里会明白几月前做陶罐时,老族长周曷带着人在河谷寻泥巴的艰辛。
但如今,周汉才是族长。
只吃饱并不足以让人满足,民众不比士卒——便算是士卒不也因生活艰辛而造反了么,周汉可没少过他们吃食。
“你是要我再舍些钱买日常用物…”
周汉看着一通话说完欲言又止,好似唯恐触怒自己的刘隗。
“买来的物件都从你那店铺里转过来?”
刘隗忙回答道:“或是不必使钱!”
“那座未查封发卖的商铺中,我本来是做些发卖布匹,为人联系缝衣匠的事,以此来两面赚些钱财,如今我连月未去,那商铺中必然是断了货,也不好再贸然寻人。”
“等我再去时可换一门货殖,让河谷中造些渔具,由我带门铺中发卖,甚至是渔船要是有人登门,也可私下卖予他。”
“此外,每户家中的熏鱼亦是能带去,这等事物在泗水两岸无人问津,但若是带去沛县中,总是能换些钱财。”
“再有泽地中的水菜晾晒干,两山中打下、采摘的山物也可拿去。”
将心中所思此时一一道来,刘隗的声音都高亢了少许。
“若是这般,或许除换来些日常用物外,还可有多余钱财,为河谷换些粮食……”
鬼才啊你!
周汉猛然从火堆旁站起。
明明有刘隗的渠道在,自己竟然只知道打鱼和寻地种田,却不晓得去赚外快,差点守着宝山饿死!
“我听闻你家中在河谷过得颇为艰辛,这话怎么不更早点说?”周汉惋惜说道。
也不知是术业有专攻,还是眼前的刘隗就是那种诸事不会只会经商的人,真是可惜了。
刘隗也跟随周汉站起,此时听见周汉发问,语气中又带上了些慌乱。
“…我也是近日听闻那间商铺尚在,这才有了这般想法。”
刘隗慌乱也是应该,百姓素来最怕乱兵,而周汉作为一群溃兵的头子,生活中本就生死无忌,刘隗不知道他性情,要放在平日里甚至都不敢靠近。
“算了,现在也不迟…”
周汉在火堆旁重新盘腿坐下。
他态度热情了不少,招呼刘隗也一并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