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赵伦之继续道:「朝廷按丁收税,按户籍有男丁三百一十万,女丁三百四十万,宋公年初时下令减轻税赋,男丁纳税四石,女丁三石,可得二千二百六十万石;各类租调杂捐可得五千万石左右,加上商税、关卡税、榷市税收等每年税赋约在亿万石左右。」
王弘心中盘算了一下,若是将各世家门阀名下的隐户、田地算进去,应该能增加四千万石左右,宋公一直大力清理门阀名下的隐户,但阻力甚大,又忙于与杨安玄争战,土断之事推行艰难。
「三十万大军,前线大军十六万按人均兵饷三石、所食二石计算,月需粮八十万石;京城、京口以及州郡驻军按人均月需四石计算也需粮五十万石左右;战马八千,每月需十石,合八万石,供养兵马每月至少需粮一百四十万石。」
「再算上役夫所食,往来消耗,要支撑作战每月的粮耗不会少于二百万石,年需军粮二千四百万石;抚恤、赏功要准备二千万石,每年养军这块的费用占去税赋的半数。若再算上造船、丹火、军械等开支,便接近八千万石了。」
「朝廷官吏人数约在四万人左右,按人均二百余石计算,加上节庆赏赐,约在千万石左右;赈灾、抚贫、修桥补路兴水利修学庠等开支算下来,入不敷出啊。」赵伦之长叹道。
祠部尚书蔡廓道:「当初宋公减免税赋,愚便以国库空虚出言反对,如今政令已出,不便向百姓索要,能否让门阀世家捐献一些钱粮?」
众人的目光看向王弘,琅琊王家是门阀世家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王弘苦笑道:「愚可代表王家捐粮六十万石,尽力劝说其他世家也为国分忧吧。」
徐羡之知道,宋公因科举一事得罪了世家,又以琅琊王嫁女之事逼众人强捐过一次,这次再要募捐恐怕会怨声载道。不过前方战事紧急,也暂时顾不上许多,既然王弘答应劝说,应该至少能收进千万粟米。
新任五兵尚书郑鲜之提议道:「眼下朝廷开支紧张,天子身为一国之君亦应有所表示。我朝以临沂、湖熟等地良田千顷作为皇后妆资,不妨暂时将田地所得充实国库。」
这千顷地皆是上好良田,每亩产量在八石以上,若将所得收为国库,可得粮八十万石左右。八十万石对整个国库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个提议表露出对皇权的侵夺。众人皆知宋公代晋只是时间问题,郑鲜之的这个提议无疑又让脚步向前迈动。
徐羡之在席上挪动了一下,道:「愚会将此事向宋公建议,宋公若同意便向天子奏明,天子深明大义,应该不会阻拦。」
堂上诸人默然,虽然晋室已名存实亡,但他们名义上作为晋臣,如此逼迫天子,脸皮有些发烫。
徐羡之轻咳一声道:「今年农人种
植的棉田在三十万顷左右,去年棉价不低,可酌情提高棉田的税赋。」
赵伦之苦着脸道:「愚正要说及此事。今年棉田激增,粮田便少了,青壮征役原本不足,江北收购山茶籽大幅提价,令不少农人入山种植山茶树,造成今年的粮田不少荒废,粮食产量至少比去年要少两成。」
徐羡之大惊,粮为国本,要是少了两成必然引发粮荒,种再多的粮花、山茶籽也不能抵饱啊。
「为何不早说」,徐羡之强制镇定,想了想道:「眼下正在收粮,可让官府出面向百姓购粮,切不可声张,引发恐慌。明年棉田一定要控制好数量,栽种山茶也不可误了农时,谁要荒田,严惩不饶。」
正在朝堂诸公商议对策之时,徐、扬、江、豫、湘、交、广等州的郡县都出现了粮商,以高于市场价格收购粮食,说是西北秦国与凉国打仗,需要大量粮食。
百姓哪管那么多,交纳了税赋之后算好自家的口粮,将多余的粮食售出,多换得几铢钱购买家中所需的用具。
官府后知后觉,那边还想着趁粮食入仓压价购粮,从中牟取好处,结果半个月过去,根本收不上粮来。
很快,粮价的上涨带动了物价的上涨,官府发现异常逐级上报,等徐羡之等人收到禀报已是十天之后了。
赵伦之急声道:「这伙粮商十分可疑,不能让他们将粮食带出境去,速命官府查封粮队,收缴粮食。」
收到朝廷旨令,官府在关卡要道设禁,官道上络绎不绝的粮草消失了,而粮食买卖却不能禁止。
徐羡之命王韶之派军情司的谍子打探,发现大批的粮食被焚毁在山中,或倒入江河,显然是有人故意毁粮。
军情紧急,徐羡之派人飞报给江陵。
刘裕接到奏报,得知已有百余万石粮食被毁,不禁手脚冰凉,哪怕是战场失利也从未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恐。
江陵城北雍军大营,杨安玄听丁全禀报暗卫在江南销毁粮食的情况,知道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