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山里来了个怪人。
天空还未泛起鱼肚白,小男孩例行上山砍柴。
青山的海拔不算高,云雾缭绕,道路崎岖,殊形诡状的田间小路,像极了蛰伏已久的毒蛇。
迈过条条蜿蜒小道,当气喘吁吁爬到山顶,晨间的第一缕光已经到了。
暖阳缓缓踩过地平线,肆意挥洒着亮光,逐渐描绘出庞大而绚烂的云海。
往下眺望,山间有袅袅炊烟,一派乡野田园景象,温馨又自然。
就如往常那般,小男孩与那怪人一起,见证着此刻的良辰美景。
在他的印象里,对方已经来此半年,好像就住在附近某个山洞里,经常去河水边垂钓。
模样很年轻,应该是城里人,不然哪有闲暇天天来这里钓鱼。
作为土生土长的后山人,小男孩哪能不知道这条河是死水,是无鱼的。
有想过善意的提醒,可每当看到男子淡然神色,又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虽称得上早慧,他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比如大人的世界。
爷爷偶尔精神正常的时候,就会说些完全听不懂的话。
离开前,又发现那怪人表情懊恼,大概是在磨砺心境吧,而不是因为没钓到鱼。
小男孩不禁在心里偷笑,按记忆中的位置找到留下的镰刀,随即去砍茅柴和硬柴。
没有柴火就意味着饿肚子,所幸家里木柴的消耗量不大。
当背上一捆柴,回到山腰处的茅草屋,硬实的木棍压在肩上,早已磨得通红。
小男孩没时间抱怨,先去跟躺在床上的爷爷问好,就这样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忙活。
先去担粪水淋菜,打猪菜,烧大灶煮一锅的大米粥,煮好后捞饭还要乘粥,剩下的米汤就煮潲水喂猪。
被父母抛弃的原因不知道,他与爷爷已经相依为命了半年,而后者精神紊乱,极少有头脑清醒的时候。
生活所迫,哪怕才三岁出头,却不得不作为家中的顶梁柱。
至于补贴家用,听从附近大爷大婶的好心建议,就去山上采摘草药,再卖给城里的中草药贩。
其中需求的种类繁多,有些干货能卖到四五元一斤,要是运气好捡几个蝉蜕和螳螂窝,每个也值五分钱。
陆迟回到这个时间点快三年了,以二十岁的身躯与灵魂。
最后关头仍历历在目,眼睁睁看着团灭结局,无人生还,却是无能为力。
当时于灵魂深处迸发出一股挽回败局,作出改变的执念,竟奇迹般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依稀记得最后画面,眼前忽有一团白光闪过。
可就算再次重生,还是以这样独特的方式。
已经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这些年来,陆迟没有做任何大事,如同滚滚洪流中的普通人,随着历史进程苟活于世。
因五官端正会聊天等硬性条件,第一桶金很简单,中途也换了不少工作。
运气好赶上开川kfc开业,通过面试做了一年服务员,因一口流利的英文等因素屡屡升职,毅然辞职后跑去发廊当学徒,后面去考驾照给人开车,最后在学校门口开小吃店等等。
看尽人间百态,潜移默化间,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以前那些熟悉的同龄人摇身一变,成了三岁小孩。
更重要的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已经找不到任何共鸣点。
也没有心情去找陆冬楠,即便大概是现在这个世上,唯一记得他的人。
并非看淡红尘的境界,称之为摆烂更贴切。
没有任何人生追求,更没有需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日复一日的麻木,每每到达一个熟悉的地方,总会涌现出诸多记忆,千言万语翻涌,却无人可分享悲喜。
直到最近,陆迟回到了老家乌城,在后山落脚扎根,天为被,地为床。
闲暇之余,就跑到山顶垂钓,眨眼已过半年。
他自然还记得清楚,曾听余甘讲过这条河无鱼。
既如此,那就让天意来决定去留。
下山途中,陆迟如往常般,路过那户简陋的茅草屋。
一道瘦弱身影正在屋外忙活,矮小的身躯却蕴藏着巨大潜力。
他对这孩子有点印象,每隔几天就会上山砍柴,偶尔撞见也从未交流过。
穷山僻壤的孩子从小就要面对更多,这也不足为奇。
在这个没有燃气灶,电磁炉的年代,木柴是最重要的生活素材之一。
当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小男孩忽然打破沉默。
“叔叔”
陆迟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哪怕再不承认现实,他确实已经是叔叔辈的存在。
这才来得及打量小男孩,眼睛很大很亮,精致无瑕的小脸,声音软糯让人分不清男女。
这还是自他来到青山定居,半年来第一次主动攀谈。
“叔叔您好,是这样子”
看得出小男孩家教不错,恭而有礼,普通话也说的有模有样,很难想象出身于这样的不毛之地。
至于拦下陆迟的用意也简单。
经过小男孩长期观察下来,陆迟总会在日落前下山,天黑后返回,中间无疑是去解决用餐问题。
而附近没有任何小餐馆,徒步进城也有十几里山路。
于是,就提议在自家凑合,能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
“叔叔您看一天两顿怎么样,中午还有肉吃的,每个月只收您六十块钱。”
“你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