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夜色,卢姥爷领着陆迟走遍了终结村每个角落。
得到的认知,让陆迟感慨良多。
在这个普通的,人口不过几百的村落,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
村子屹然是一个和谐美好的小社会,格外团结,彼此没有偏见,各司其职,人人平等,没有压迫,然而这份“乌托邦”仅适用于男性。
但越是团结一心,相对的弊端也会放大,那就是个人意识就会越淡薄。
除开与外界的必要接触,村子大体能保证自给自足,涉及经济等多方面,细分下劳作组,采购组等等,分工明确,最后由村长大权在握。
陆迟首先注意到的是劳作组,人员由村内所有壮年男性构成。
换言之,在这个几乎是老弱病残的地方,谁能控制那些负责劳作的壮年男性,也就拥有了绝对话语权。
反观女性只能做一些带孩子的简单活,长期以往,男性地位自然要远远凌驾于女性之上。
意料之中的,独独缺了教育分支,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从言谈中才得出点信息,卢姥爷似乎信奉百无一用是书生,十分反对普及文化教育。
在陆迟诚心请教之下,才稍微透露了一些过往。
追溯村子整个存在历史,也曾有人振臂高呼,深知知识改变命运的重要性,全力号召推动教育,历尽几番波折后,办过简易学校,有足以容纳上百人学习的教室,不过后来渐渐荒废了。
比较有趣的是,负责此事的竟是一位女性。
这不得不让人震惊,甚至让陆迟几度认为卢姥爷有意撒谎,转念一想又觉没必要。
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地方,能以女性的身份站上那般高度,恐怕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毕竟能在卢姥爷的默许下推动此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两大难题摆在那,不仅是老人重男轻女的固有看法,还是本就反对文化教育的思想。
在陆迟的猜测中,那位女士想必付出了惨痛代价。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仅凭这一点,也足以令人心生敬意。
“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有想法,也有干劲,奈何命运坎坷以至于路子太野,最后思想出了很大问题。”
不仅是温碧淑,现在村子里的所有人,上至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老人,下至蹒跚学步的婴童,哪一个不是卢姥爷看着长大的。
陆迟则暗自琢磨着话中深意,以为描述的是黎书。
“按长幼尊卑,你该称她一声奶奶。”
下意识点点头,陆迟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黎黎奶奶???
说实话,他还真没看出来。
自然不知陆迟脑中荒诞念头,许是触动往事,卢姥爷自顾自说起。
“你也见过黎书了,可知她最尊敬的人是谁?”
不等陆迟答复,便继续说起。
“当年自温碧淑回村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变得好高骛远,尽想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十几年努力,她只为完成一件事。
彼时村子还很穷,尚且年轻的她活力足,想法多,从村中孩童选出了最聪明的一位女孩,走街串巷,卑躬屈膝四处劝说,举全村之力资助那位女孩念书,后者也不负众望考上了名牌大学。
后来,办学校得到村长批准,学生人数也有上百,归功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跑去外地寻找新鲜血液。
说是好心收养流落街头的孤儿,实则与拐卖并无区别。
她始终坚信着,孩子才是新生的希望,能改变这个贫瘠的村落。
不断埋下种子,只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那就是温碧淑被人从地狱解救后,穷极一生做过的最美好的梦,同样也是最诚挚的报恩方式。
说到最后,卢姥爷神色却满是嘲弄。
“从你的视角看来,又当如何?”
“可笑黎书那孩子始终认定温碧淑是能作出改变的人,便盲目追随其脚步。”
“明面上,她为村子呕心沥血,实际上,与我何异?”
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村子着想,能给村子创造价值。
这本不好擅自置喙,但少年人的反驳几乎是下意识。
“不,如果我没猜错那位奶奶并不清楚你的目的,更不知道你暗地里的那些腌臜事。”
是非功过难以轻易评判,若用狼狈为奸去形容太过草率,可认同这种方式却又不合情理。
卢姥爷只淡淡看了陆迟一眼,像是在看单纯又无知的孩童。
“她从那法外之地侥幸逃生,就算我不告知她真相,多少也会有所怀疑。”
若以天真的眼光俯瞰全局,温碧淑是遭人利用,有报恩的想法,更多的也是想以一己之力改变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