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晚在李安惠那儿蹭了顿饭后,一晚的时间很快过去。
次日,便是张度玮的开庭日。
那天来了许多人,却独独没看到张家父母的身影,以及张君雅。
一审判决后,被告人无异议,因成年具备刑事责任能力,法庭当庭宣判张度玮因犯故意伤害罪,判其有期徒刑2年6个月。
十日内生效,送至乌城监狱进行改造。
日子过得很快,诸多琐事纷至沓来。
前几天,陆迟接到了一个半年不曾联系过的电话。
是李熹凌打来的。
或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自上次陆迟倾囊相授有关互联网语音平台的想法后,这次的电话内容是想让其出面洽谈具体细节。
陆迟没有犹豫的应下,与其相约在今日下午碰面。
大半年前,在他刚与李熹凌打交道时,他就怀疑是有人刻意安排了这一切。
不难猜想,背后那人按捺不住要现身了。
而今日,也是张度玮服刑的日子。
乌城监狱外,冷冷清清成了主要基调。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伫立着,不约而同望向监狱大门外的那道挺拔身影。
这是最后一面了。
张度玮即便身穿囚服,身量宽阔,脸庞依旧硬朗刚毅。
近日来,大起大落的人生没有让他多半点颓丧,至多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前些日子,他活得恣意,正值年少风华正茂时,此刻却成了需要被改造的劳动力。
只能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不多会儿,从远处开来一辆黑色宝马。
下车后,一男一女,径直走到张度玮身前。
陆迟站得远,听不见其交谈内容,但很容易想到那两人应是张度玮的父母了。
之前他曾去过张度玮家里一次,与张母打过照面,至于另外一人
这还是陆迟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被乌城中年一代人神话过的男人。
张台南。
一身普通至极的黑色衬衫,面目温和,眉毛很细隐隐有点泛白,有种说不出的儒雅风度,一点不像印象里的黑道大哥形象。
若非要形容的话,两个字可概括,儒将。
打心眼里讲,或听父辈念叨的多了,陆迟还蛮想跟这类人交朋友。
但张台南貌似身体欠佳,短短片刻不知咳嗽了多少次。
很快,张家父母上轿车径自离去,眼里始终只有份凉薄,或夹杂着一丝很淡的失望。
也许是没能从父母身上寻得安慰,张度玮望向渐行渐远的那辆车,黑眸逐渐深沉。
远远望去,就像一副落寞背景图,而在边缘处,不知何时多了张轮椅。
轮椅上的胡乐一脸阴沉,脸上却带着格外畅快的笑,屹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刹那间,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荒唐又滑稽。
陆迟默默观望这一幕,眉头不自觉皱起。
那两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一例外。
大可将这一切过错归结于幕后人,但真要论其源头,但凡胡乐心中生出了一点点善念,也就不会被当靶子利用。
错的是这个世界而已,肆意驱使那些无法主宰命运的可怜人。
思及此,陆迟再度回想起,陆冬楠曾在医院谈及的轮回之说。
事实上,他没太将其放在心上。
他向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听得进去是一回事,怎么理解却又是另一回事。
可近日发生的种种,无一不在印证着那些惊世言论,竟准确的毫无偏差。
以至于陆迟现在逢人就在心里琢磨,就差脱口而出“嗨,你有执念吗”。
宛如魔怔了一样。
之后,一行人纷纷为张度玮送行。
直至轮到张君雅。
今日没有下雨,天气却有些阴沉冷清。
那两人相顾无言,任凭缕缕冷风刮过。
沉默半响,张度玮深吸了口气,仍只吐出了两个字。
“华清。”
话毕,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人终究缠不过自己的内心,常常在心潮翻涌之际,以刀铤与自己短兵相接。
蓦地,他裹着一身颓丧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即便张度玮天生患有口吃,但人往往能在某个时刻突破自身极限。
此刻如开闸洪水,已无惧一切枷锁。
“我爱你!我是个疯子!但我爱你!我小肚鸡肠,霸道蛮横等等等等但我爱你,我爱你!!!”
他面红耳赤,声嘶力竭,将这番话一股脑的倾泻而出,刹那间好似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随后,像一头满身悲伤的怪物,匆匆远逃。
张君雅怔在原地,眸子里倒映着那道狼狈身影,最终还是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