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在村口,我俩就发现了你们的那辆车。”
“后面趁你们进村吃午饭的空档,她去扎你们的轮胎跑路,我留村里当诱饵拖延时间。”
“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乍听之下,好像还蛮有道理。
陆迟故意说出这句话,还有一层含义在里面。
想潜意识诱导朱哥,自己只是个诱饵般的存在,根本不重要。
“你今年多大?开过几年车?”
“十八,驾龄从毕业走入社会算起,应该快八年了吧。”
朱哥神色古怪的打量着陆迟,后者看上去还真挺老实,仿佛说的皆是大实话。
平心而论,陆迟看上去并不像十八岁的少年郎,加上近日奔波,脸上多了份沧桑感,若说是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才更符合。
朱哥沉下眼,突然抚过陆迟的伤口,疼的他撕了声,一脸龇牙咧嘴的。
“别疼疼疼,我说实话,这次真是实话。”
陆迟缓了缓,脸上的畏惧感惟妙惟肖。
“其实她真去扎你们轮胎了,但是没跑路,就躲在你们车底下。”
似乎,更符合逻辑了。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朱哥沉吟了下,磨了磨牙。
“我们有个备用轮胎,你说,如果换轮胎的时候”
陆迟直接打断,很老实,“啊,所以我劝她最好把四个都扎破。”
那样的话,根本就生不出换轮胎的心思,也就没机会注意车底下。
朱哥霎时黑了脸,下意识握紧拳头,青筋直冒。
烈日高悬,不远处传来几声蝉鸣,婉转悠长。
陆迟默默瞥了眼深思着的朱哥,不确定有没有忽悠到位。
但眼下,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思索了半响后,朱哥显然不吃他这一套,直接上前钳制住他的行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管你说的真与假,我们”
“先去茅草屋看看。”
“姐姐你们来的再早点就好啦,前天我们村里的篝火晚会,可好看啦!”
筱筱话很多,不时冒出几句。
但何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对所谓的篝火晚会提不起什么兴趣。
似想到了什么,别过头望向门外,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怎么还没回来。
怔愣之际,耳旁忽地传来筱筱饱含惊喜的声音。
“哇,姐姐你快看,好漂亮的蝴蝶!”
一只说不出品种的蝴蝶正于门前飞舞,体态轻盈,翅膀上的花纹交错着,鲜明又暗淡。
筱筱拉上何晚的胳膊,眼里如繁星点点。
“姐姐,我们去抓蝴蝶好不好?”
还未等到回应,她有条不紊地说,“我们把它抓住,然后再放掉好了!”
似被她话语中的天真所触动,何晚点了点头。
可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极易破碎,历来如此。
在抓蝴蝶的途中,筱筱因下手不知轻重,将那只蝴蝶的翅膀折断了一只。
手掌托起仿佛奄奄一息的蝴蝶,筱筱一双大眼睛里泛着泪光,小脸带着慌乱。
“姐姐它,它是不是要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折翼的蝴蝶反复挣扎,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见状,何晚轻声安慰了筱筱几句。
“可,可它飞不起来了怎么办呀,要怎么回家呢?”
“要是家里还有个宝宝在等它,它们两个是不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何晚怔了怔,没吱声,低眸看进筱筱眼里,里面蕴含着焦急不安,还隐隐泛着泪光。
半响,茅草屋内一阵沉默笼罩。
小孩子的悲伤来得快,去得更快。
须臾间,筱筱动作轻柔的将趴着的蝴蝶放在了木桌上。
她在很认真的思考,要将蝴蝶葬在哪呢
“我想到了!姐姐,等会儿我们去把它放在牡丹花旁边好了。”
心知这蝴蝶离死还远得很,何晚顺着她的话说,“为什么要葬在花旁边?”
筱筱腼腆一笑,像个即将上台表演才艺的小女孩儿。
“呐,不是有句诗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何晚:“”
当陆迟被朱哥挟持着来到茅草屋,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话。
两人面面相觑,不禁为小姑娘的天真相视一笑。
下一秒,却突然醒悟过来
哦,他们是劫持者和人质的关系,不能笑。
而自打两人进屋后,何晚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一度。
只因,陆迟腹部处渗透的血迹太过显眼。
朱哥略微扫了眼屋内,言简意赅。
“女娃娃,跟我走,我就不会为难他。”
话毕,陆迟忍着疼痛,突然用力抱住朱哥的大腿,打死不松手的那种。
“小姐你快跑!我贱命一条,回头帮我多烧点纸就行!”
这声“小姐”一喊出口,空气中多了份异样的诡异。
另外三人皆看向浑然不觉的陆迟,神色不一。
陆迟没发觉其中古怪,暗自思索着对策。
他深知,只要朱哥多少相信了点自己之前的说辞,不仅能对何晚的威胁减少,自己也会相对更安全些。
对于谈判来讲,在一方握有人质的情况下,另一方本就不该过早暴露底线。
可是,何晚眼里的关切不加掩饰,把陆迟刻意引导的方向给拉了回来。
她脸上就差没写着“你放开他,我就跟你走”几个字。
对于两人的反应,朱哥尽收眼底,放缓了语气。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们。”
“现在先跟我回车里去。”
怎么可能去信所谓的不会伤害,陆迟忽地瞥了眼朱哥,若有所思。
这人有些束手束脚了仿佛在顾忌些什么。
毕竟,先不谈朱哥已经握有人质的优势,再者也可以直接武力镇压,根本没必要浪费这么多口舌。
陆迟心里有数,就算自己与何晚两人加起来,只谈武力的话,肯定走不过一个回合。
静默的环境中,逐渐陷入莫名的僵持中。
一旁的筱筱醒过神来,终于搞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看向陆迟的腹部位置。
“哥哥你流血了?”
她眼眶一红,倏地抬起小手指向朱哥,“你你真的是坏人!”
听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陆迟心中一紧。
哪怕常人皆对小孩子心存一丝善念,可谁也不能保证,以朱哥这类人的脾性会不会伤及无辜。
踌躇间,僵持的环境悄然出现裂痕。
“你女儿的命,在我手上。”
语气稀松平常,不带一丝一毫的波动。
不知何时,何晚抱着耸拉着脑袋的筱筱入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可另一只手,却持着一把精致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