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心理上的恐惧远远大于了身体上的感官。
这蛇还挺绅士。
还知道咬哪儿不失风度。
不过应当是没毒的。
脑中虽闪过几道荒诞的念头,陆迟沉下眸紧盯着蛇身。
很快,微微松了口气。
他扭过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四周人们皆离地上的女人保持着冷漠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能看出一两个想上去帮忙的却又踌躇不前,大多是纯粹看戏的,更有甚者,在一旁窃窃私语。
“这蛇该不会有毒吧”
“倒霉催的”
陆迟思索了下,权衡利弊之后,慢步上前。
他本不想管这事,更没有乐于助人的习惯。
但这女人明显也是乘客中的一员,若这么拖着,车得什么时候出发?
仅此而已。
纪强因抽了根烟晚到半步,待看清局势后正欲抬脚,就看见一道高大身影慢悠悠的走上前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陆迟印象里的菜花蛇,又称王锦蛇,无毒且医用价值极大。
自小在农村长大的他对此一点不陌生,他小时候还经常抓菜花蛇去吓小女生呸,吓小男生来玩。
养蛇和抓蛇都算得上是一门讲究。
在众人的视角中,只见那个高大男孩毫不畏惧的走上前去。
他一手摸上蛇身,一手用手指戳了戳蛇后,那条黄色花蛇须臾间松了口,随即迅速溜进草丛,消失不见。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场大多人如是想到。
纪强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默默隐于人群中。
不知是不是陆迟的心理作用,他总觉着那蛇幽怨的望了他一眼。
好像是只母的
这念头转瞬即逝,这才来得及打量眼前的女人。
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想是保养的好,衣着淡雅得体,气质雍容却不俗气。
除了最开始那一声尖叫出自本能,之后就镇定下来不失分寸,陆迟倒有些佩服眼前的女人了。
毕竟女性怕蛇,仿佛天生如此。
瞥了眼被蛇咬过的伤口,陆迟安慰着说,“那条菜花蛇无害的,你回去用酒精消消毒就没问题了。”
许是怕她不放心,“去医院瞧瞧也好。”
听到这,林月芸悬着的心已放下大半。
或许是眼前少年的言行举止显得稳重,又或许他是惟一那个肯帮助自己的人。
“谢谢你了,小朋友。”
陆迟只是摇摇头,笑着说举手之劳。
见事情解决,围观群众如同戏终散场般,陆陆续续回车上去了。
车子发动后,这个小插曲让车内安静不少。
许是大多数人意识到自己还没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勇敢,多少有些迟来的顿悟。
乌城。
早已不堪重负的小汽车,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陆迟伫立在街边,扑面而来的一抹浓烈气息,令他有些茫然。
家乡,这个词总是每个人心底里避风港式的存在。
或走南闯北许多年,兜兜转转回到养育自己的故乡,那股子熟悉的汽车尾气总是比大城市里的要好闻。
“小朋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刚才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戳了那蛇一下,它就跑了?”
林月芸一打完电话就朝着陆迟走来,难免好奇。
“是打蛇的七寸?”
思绪渐渐收拢,陆迟并不讶异她的猜测。
这句话大多数人也都知道。
实际上所谓的“七寸”,也不过是指蛇的心脏部位,在不伤及蛇性命的情况下,其实有更简单的方法
一个名字而已,陆迟没犹豫直接说了。
随后,很自然的撇过头。
“不是七寸,呃说出来影响不太好。”
林月芸没深究,说还有些事先走了,但坚持给陆迟留了电话名字,声称一定要请他吃个饭才好。
殊不知,陆迟转头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那位女士的穿着气质不难看出非富即贵,但且不说人家是否只是客套一下,再有,携恩图报从不是陆迟为人处世的准则。
浩瀚人海中,不过都是彼此的过客。
眼看天色渐沉,陆迟朝着与徐飞扬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乌城,城外。
晚霞如火红的帷幕笼罩了整个天际,夕阳绽放着余晖寥寥。
一辆内敛奢华的黑色小轿车,正平稳的朝城内驶进。
“何总,到乌城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眼里透着一股子精明,接着说。
“要不是我们过来的路太烂,应该还能早点到。”
何三水微微颔首,借着后视镜望向后座。
一阵漆黑中,后座上隐约可见一道娇俏身影,身段曼妙柔和,浑身上下却泛着一丝冷淡。
她双眸微眯,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眸色平静似秋水。
何三水眉头一蹙,神色平淡,“晚儿,你强叔今晚就到,以后在乌城有什么问题就找他。”
他顿了下,“爸爸工作忙,会多陪你几天再走。”
半响,何晚才慵懒的扭过头,惜字如金。
“谢谢。”
开着车的黑衣男人目不斜视,心里却觉得怪异。
他是因和纪强的老乡情谊才得到这份司机的工作,跟着何三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听说了何三水极度宠爱这唯一的女儿。
可在这一路上,父女俩看上去一个比一个要冷。
但那也不是他一个司机能瞎琢磨的事。
念着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以及家里还欠着的不少高利贷,他定了定心神,专心致志的开车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