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吏请讲,公务何事?是否需本亭效力?”时岳道。
扶苏道:“我等为丞相府治下官吏,前来秦亭,是为勘录秦史,不知亭长可知,亭里何人对秦人立足之事有了解?”
闻言。
时岳有些惊讶。
他在秦亭当亭长六七年了,过往就没有大官来过,甚至别说大官,就连县里都很少有人来,能来的基本都是邮人,以及送服徭役的官吏,大秦立国都几百年了,怎么突然想起秦亭来了?
他想了一下,凝声道:“这我倒不太清楚,明日去亭里问下。”
说着,时岳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我记得亭里有一户一直自称是秦世父之后,他们或许对过去的事知晓一些,不过秦国跟秦亭之间都隔了数百年了,也早就换了都邑,只怕能问出的信息很少。”
“秦世父?”扶苏一愣。
他对这个名字丝毫没有印象。
这时。
胡亥得意道:“秦世父是庄公先长子,庄公逝世后,秦世父将国君之位主动让给了襄公,而自己则领兵跟犬戎作战。”
望着四周惊异目光,胡亥显得颇为兴奋。
他这几日可没少背秦史。
那些年发生了什么,他或许说不出,但有那些君主,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时岳笑着道:“这位上吏说的极是。”
“秦世父一脉本在西垂,后面秦国开拓,他们这一脉就回到了秦亭,眼下在秦亭已有数百年了,这一脉眼下人丁已不是很兴旺,跟过去几十年相比更是大为衰弱,县里都无人任职了。”
说到这。
时岳也颇为唏嘘。
扶苏微微颔首,拱手道:“如此,便请亭长明日,将世父后人请于亭中。”
“自当如此。”时岳一口接下。
叙说片刻后,亭长时岳将众人安置到靠近后院的大房子,还一边介绍说这几间是亭院最好的住处。
嵇恒打趣道:“你说最好便最好?”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留着最好的房子给大官住?”
时岳看了嵇恒一眼,不在意道:“我倒是想招待大官,那也得大官来,眼下有好的,自要安排好的,留着好房子等大官,那是蠢货,我时岳才不干那种蠢事,我这秦亭,统共十五间宾客房,谁来了都尽最好安顿。”
“绝不独独等大官。”
“谁来得早,便谁做得好。”
“要是真有宾客不满意,大不了再加派一个亭卒侍奉,宾客还能说些什么?”
“而且伱们太把秦亭当回事了。”
“这小地方,官吏都不稀罕来,说来你们别笑,你们已是我接待最高的官吏了,寻常县里的人下来,都不稀罕住我们这,要住的都是住在隔壁亭,我们这是个老亭,房间不大,又不靠水,寻常连鱼都看不到,谁还稀罕住这?”
扶苏微微蹙眉。
嵇恒笑着附和道:“至少乐的清闲,乐的干净。”
时岳跟着一笑。
简单安顿了一番后,时岳便离去了。
嵇恒将牛牵到后院,喂了一些干草,就回了安排的房间。
暮色时分。
亭院内凉风习习。
早有亭卒将饭食呈了过来。
见到自己的饭食,嵇恒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非是不好。
而是有些过于‘好’了。
他这种‘差’人,时岳安排的竟是御史卒人的伙食,即粺米半斗,酱四分之一升,有菜羹,还提供了一些韭葱。
他若没猜错,扶苏恐是安排的大夫、官大夫的饭食,胡亥等人则是高爵随从的。
这饭食已完全超出《传食律》的标准。
嵇恒蹙眉道:“这亭长还真是雨露均沾,谁都不轻易得罪,只当一个小小亭长,属实有些屈才了,不过看其模样,不是起了攀附之心,恐就是担心因照顾不周,会害的自己丢了亭长之位。”
“而今的大秦,却也官不聊生。”
“不过为难的是底层。”
“关中的萝卜坑,早就为人占据。”
“就连最底层的坑位,也开始为人觊觎。”
“始皇起初因官吏缺少,同意的任子保举制度,而今也结出了恶果。”
“底层这民心难聚咯。”
嵇恒摇摇头,将木盘中的饭食吃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天的舟车劳顿,他也有些乏了。
他刚洗漱完,正准备上榻,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嵇先生,扶苏有事想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