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宫。
扶苏所住的宫殿。
此时一间偏殿内,扶苏端坐席上,身下不远,坐有一名肥白如瓠的男子。
此人面目白净,脸膛肥大,全无精悍气象。
看着身前这雍容富态的男子,扶苏忍不住出声揶揄道:“张御史,几日不见,你倒是比寻常瘦了几分。”
张苍尴尬的笑了笑。
拱手道:
“长公子说笑了。”
“下官自来就生得白,生得肥,又喜好甜食,从不忌口,就算想瘦,也不知从何处瘦起。”
“公子就莫用这般言语挤兑我了。”
扶苏大笑一声,没在张苍身材上多说,开门见山道:“张御史,这次之所以把你叫来,主要是心中有惑,想让张御史为我解惑。”
张苍心神一凝,道:“公子请讲,若下官知晓,定知无不言。”
扶苏点点头,他看了看四周,说出了早在心中想好的说辞,“我昨日去了一趟御史府,看望我幼弟,在狱中,我听到了一名罪犯的话,这人原为燕国贵族,将在十四天后被坑杀,他在狱中,并不认为自己是因诽谤被定罪,反而说是被我‘所害’。”
“我对此很费解,昨夜思索一宿,都没想通缘由。”
“这才将你请来,为我答疑解惑。”
闻言。
张苍狐疑的看了扶苏几眼,疑惑道:“世人多有胡言乱语,公子为何要为这些费心?”
“此人既被判刑坑杀,定对朝廷抱有极大怨念,公子过去名声在外,这些六国余孽,本就见不得朝廷安宁,自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朝廷安稳,抹黑公子自也在其列。”
“公子实是多虑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扶苏道。
张苍愣了一下。
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公子何出此言?”
“被坑杀的儒生、方士、六国余孽,罪状早已罗列,也早在半年前就公之于众。”
“若是他们真有异议,又岂会不乞鞫(ju,眼下判决已定下,距他们的死期也越来越近,这些人恐慌之下,难免不会胡言乱语,公子何必当真?”
扶苏苦笑一声,额首道:“张御史所言极是。”
“我起初也并未当真,只是后面细想时,却觉得此人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具体是什么道理,一时又没有想透,这才想让张御史来为我解疑。”
“公子”张苍面色一沉。
扶苏摆了摆手,制止了张苍劝说。
他沉声道:“张御史稍安勿躁,容我将此人所讲一一道出,到时张御史再争辩也不迟。”
随即。
扶苏将嵇恒昨日所讲,略作省略的讲了一遍。
张苍眉头一皱。
他对罪犯所讲并不感兴趣。
只是听到扶苏说,此人点出,大秦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时,不禁暗暗点头,眼中多了几分认可,但也并未在意。
此人燕国贵族出身,本就是乱法之人,有这种意识再正常不过。
当听到此人揣测,听到扶苏进言,始皇且怒且喜且忧时,脸色不禁一变,而在听到此人后续又大胆预言,扶苏不久会被送到北疆,跟蒙恬共事时,脸色更是惊变。
在听到此人说始皇会转变思路,用儒家来平衡关中跟关东冲突时,额头瞬间冷汗直冒。
“张御史,张御史”
扶苏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张苍这才从惊骇中清醒过来,他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色无比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