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扶苏真放开这个口子,那对天下可谓是意义非凡。
只是当真如此?
樊哙又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不信,但这是殿下亲口说的,也非是我樊哙一人听到,而是跟我一起进到殿内的人都听到了,殿下就算要骗人,也不至于骗这么多人吧?”
“这完全没有必要。”
“再则。”
“你们昨日已见过殿下了。”
“而殿下跟你们说的,跟今日跟我们说的,只怕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知道的,也跟你们知道的不一样,我樊哙为吏,其实就不太合适,而且你们或许有些不知情。”
“秦军过去的士官为什么出来就能为官为吏?”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在于秦军内部有一套成系统的学习体系。”
“也就是说。”
“我樊哙进到军中。”
“是完全有机会去学习读书识字的。”
“三年时间。”
“要是放到我们沛县,可不知要送出去多少肉铺,耗费多少钱粮,但在军中,却用不到多少,一切都由朝廷承担了,而我若是能斩首匈奴人,更是能获得爵位,而那时,我樊哙出来的为吏的官职,也会逐级提升,没准等我转职出来,官职已在你们之上了。”
“哈哈。”
樊哙颇为自得的大笑着。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当个小吏或许不合适,但去战场还是有这股胆量的。
闻言。
周勃跟吕泽对视一眼。
眼神颇为凝重。
他们眼下也听明白了。
扶苏那番话就是专门说给樊哙等人的。
容许他们进入到秦军,并借着秦军的体系去读书识字,五年后再出来合情合法的出来为吏,而樊哙有推荐信,则是可以缩短一定时限。
无论是三年,还是五年,即便樊哙没有斩获军功,但他都能从中学会一些基础的文字,到时就算出来为吏,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对,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至于为人诟病。
这种解决之法无疑很高明。
只是他们之前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秦军是由秦人构成的。
他们内心都没有把自己视为秦人,自然不会考虑到这些,而听到樊哙的话,他们也陡然惊醒过来,现在身份变了。
他们是秦人。
或许还有这新老秦人之分。
但的确是秦人。
这同样也意味着,过去秦人适用的东西,他们其实也能慢慢得到机会,而扶苏似有意将这次的‘求贤’,变成一次新老秦人的‘融合’。
千金买马骨。
樊哙等人就被许诺了千金。
等他们日后从军队转职出来,对天下的影响力跟轰动性,不亚于商鞅的徙木立信。
也会让天下很多人改观。
若是原本专属秦人的一些特权,陆续放宽限制,容许他们关东秦人进入,只怕会有不少关东人跃跃欲试,因为秦人的体制,从某种程度而言,更利于底层。
想到这。
周勃跟吕泽都面露肃然。
他们脑海中都不约而同浮现了一个词语。
蚕食。
现在秦廷的种种举措,就是在不断的蚕食关东,将原本关东的民怨民愤,通过各种方式手段化解,并悄无声息的放开限制,让越来越多人参与到天下的变革之中。
让越来越多人获益。
久而久之。
世人对秦的偏见将会越来越少。
甚至会对秦生出夸赞。
到那时。
就算六国贵族跟士人继续在暗中招摇诽谤,恐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了,因为秦廷是真心实意的‘让利’了,也真心实意的让关东底层获利了。
这是六国贵族跟士人给不了的。
在大秦朝堂步步为营,井井有条的针对下,大秦对天下的控制,将会逐步加强,直到彻底掌控,到那时,六国贵族跟士人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天下大势彻底定下。
想到这。
两人心中生出一抹骇然。
因为这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意料到的。
也根本没有察觉到的。
只是经过樊哙的事,再结合自身遭遇,这才由此推出。
他们这时也明白过来,为何扶苏会分批次的请他们赴会,为的便是尽可能让他们知情的少,如此也便于日后更好推进。
一通百通。
理清楚了这个事实。
他们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
为什么扶苏没有急着跟他们见面,而是故意多等了一段时间,恐未必真的是政事繁忙,而是有意为之,为的便是尽可能的劝退更多人,让很多意志不坚定,或者很容易满足的人退出,因为扶苏迟迟的不出面,无疑会给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让人误以为是自己才能不够。
亦或者扶苏心有不满。
在这种焦虑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到最后的,除了有真才实学的,大多都是已孤注一掷的人,而对于这些人,扶苏则表现的十分的诚恳跟亲和,也给出了相对应的应付之法。
让这些已陷入困兽之境的人,渐渐从困兽的状态走了出来。
并最终成了秦廷的拥趸。
这都是计划好的。
周勃深吸口气,额头已溢出了冷汗。
他伸手擦了擦冷汗,唏嘘道:“我们全都小看了殿下,这位素有仁义之名的储君,恐根本就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仁厚,反而更是精于算计,只不过算计的手段太过高明,就算我等明知被算计了,也依旧甘之如饴。”
“这般手腕权谋实在惊人啊。”
“怪不得萧何刘季,最终选择升迁了,恐这才是主要原因。”
“现在的天下,早已为秦廷织了一张罗网,只是这张罗网,还并未引人注意,也没有多少人察觉,但已经笼罩到了整个天下上方,随着时间推移,这张罗网,会一步步收紧。”
“最终.”
“将整个天下彻底收入其中。”
“就是不知暗中谋划这场方略的是何等人物。”
“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周勃抬起头,望着洁净的天空。
在他的眼眸中,天空分明出现了一张无边大网,正在缓缓降落,而天下的所有人,都在这张罗网的网罗范围内。
他回过神,神色很庄重的看向樊哙,肯定道:“樊哙兄弟,你做的决定很正确,大秦的确有着非凡的魄力跟胆识,更有着我等无法想象的手腕跟手段,我等现在只是殿下布局天下的棋子,只要我们能做好棋子的本分,秦廷又岂会亏待我们?”
“六国贵族跟士人终是成了过眼云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