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上现在铺满了雪,橙红色的夕阳映照在雪地上,晃的人眼花,天空中落下的与其说是雪,不如说是冰沙,被刮起的狂风一吹,卷起一蓬接一蓬,满空飞舞而下,打在地上,沙沙乱响,风中不时发出一种凄厉的哨声,听去刺耳极了。
雪霏霏,风凛凛,寒光凌乱,一片苦寒风景。
“祈灾之法……这场雪灾,是巫道的法门。”白狄看着这些雪,他已经调查了数天,差不多已经得到了结果。
天有三辰,地有五行,五行之沴,地气为之也。水不润下,火不炎上,木不曲直,金不从革,土爰稼穑,稼穑不熟,是之谓失其性。五行之性本乎地,人附于地,人之五事,又应于地之五行。
如今的情况,就是‘水不润下’。
水不润下,则为咎徵。
凡恒寒、恒阴、雪霜、冰雹、鱼孽、蝗蝻、豕祸、龙蛇之孽、马异、疾疫、鼓妖、陨石、水潦、水变、黑眚、黑祥,这些灾异皆属之于水。
此刻,有巫觋做法,使得水不润下,让五行失衡,进而出现了这千里大雪,并且这种雪的寒冷几乎无法抵抗。
对个体强者来说,这样的寒冷忍忍就过去了,大不了也就冻伤一下,伤不到根本,但对于军队来说,这种雪灾不仅会影响士气,还会导致成片成片的非战斗伤亡。
“人道的巫觋吗……”白狄思索了一下,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人道,也是有巫觋的。
昔日人巫分家的时候,重黎二氏并没有跟随巫道,而是选择了追随当时的人皇。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人道那边的巫觋出手了。
他将情报抄送,通过术法发给机要处。
很快就会有专家组接手这个情报,研究破解之法。
战场就是这样,你一招我一招,互相比拼各自的手段,如果破解不了,那优势就是对面应该拿的。
做完这些,白狄继续在战场上游荡,搜寻着敌人军队的痕迹,发现之后就立刻汇报,通过这种笨办法,战场迷雾被一点点揭开,人道的动向也开始清晰起来。
没办法,只能用笨办法了,直接推演肯定被干涉,以术法远观,或者干脆从天空往下看,都可能被影响。
比如白狄,此刻就在被干涉的状态之中,寻常的推演之法是找不到他的。
那就只能用人,让侦察者来到战场亲自见见,然后汇报给上面,这样碎片式的信息,拼成一个完整的战场。
不过他并没有动手,毕竟围杀七品对这些人道军队来说,并不是做不到,他得小心点才行,还是情报更重要。
只是,白狄做这件事的时候,突然之间,他猛的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
两柄飞刀已经来到了他身周二尺。
手中的獬豸剑直接出鞘,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声,两口飞刀被击坠,同时白狄身周也开始出现一尊虚影。
如牛,一角,毛青,身似鹿而四足似熊。
那是獬豸的虚影,是正直之兽的模样。
“?”白狄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
但很显然,刚刚的确有攻击。
没等他想明白,又是两口飞刀。
飞刀在雪中削出两条细线,无声无息的掠过空气,丝滑而又充满弧线的美感。
速度很快,刀刃很轻。
不过,在獬豸那能够看穿曲直的眼睛面前,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獬豸剑再度挥舞,将飞刀击穿。
然后,几乎是同时,白狄的荡魔真气注入剑体,旋转的剑锋瞬间变化,狂风暴雨般的打击瞬息而来!
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之中——
剑锋入肉,激起一片血花,剑刃与肌肉,软骨之间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一个身影随之逃窜,躲开了白狄的追击。
“身融自然……果然是巫觋。”白狄甩了一下剑,血落入了白雪之中,然后融化在一片橙红色的夕阳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刚刚那是身融自然,对方似乎是觉得这样就能蒙蔽他的眼睛。
好在,獬豸的眼睛是能看穿人心的。
他确实找不到对面,但能够清楚的看见‘心绪’的波动,这和高品修行者‘洞穿人心’的原理不一样,这是獬豸的天赋神通,但无论如何,足够看穿对方了。
只要感应着他的‘心绪’,那么身融自然也无所遁形。
所以,白狄马上跟上,利用自己的移动速度紧随其后。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跑不了了,那位身融自然的巫觋选择了停下,同时解除了身融自然的形态。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巫觋,也是七品,不过……修行的功法和巫神山的有显著区别。
“身为巫觋,却为人所用,重黎二氏还真是……特立独行。”白狄也立刻停下,开口说道。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对方。
功法奇异,和巫神山的巫觋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别,但是却能明显瞧出‘同源’的意思来。
重黎二氏,这两支巫觋,是在太古人神分离的时候,最终选择加入人道的两支。
既是圣皇,也是人皇的颛顼,命令重黎二人施展神通,令人神分离,绝地天通,是一次重大的改变。
改变的结果是‘人神异业’,自此之后,人道的百官,和巫道的百官就有了区分,反映到官职名称上则是不再将神名赋予官职,也直接导致了太古时代的结束,人,神,巫三者彻底划开了界限。
时至今日,巫仍然与神和妖有着良好的关系,不过人道却已经在自己的道路上一骑绝尘,走到了‘以人代天’的地步。
“人巫本就是一体,谈何特立独行,倒是巫神山,不肯放弃权柄,不愿承认圣皇之名,自以为能够居中调和万物,不是更加傲慢吗?他们居中调和万物,其本身就是自以为自己比万物更高贵,那和人道又有什么区别?”那人也如此回复道。
但白狄没有回复这句,太古时期的事情,他不关心,已经不知道多久了,爱咋咋地吧。
他只是在关注对方的术法,说道:“重黎并称,并且都归于火正,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位南方,所以……你是以火法,阻止水气润下?这场大雪,是你的杰作。”
“不错,不过……你在乎这个做什么?你不追过来吗?”那位巫觋有些好奇。
“没必要,这不是你的本体,杀了也是无用,倒不如多聊两句。”白狄说道。
“多聊两句?也是,你有獬豸残魂附体,能分辨言语真假,我和你多聊两句,不知道要被你套出多少事情来。”这位巫觋笑笑,点破了白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