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
绿叶
草地
向前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时而化身为一棵果实,落身草地,吸取营养,慢慢发芽,最终破土而出,经历数天以后,成为一棵花椰菜,被人吃进肚子里;又时而化成了一株沙漠中的仙人球,顽强的于烈日中成长,最终死去,被风将尸体吹向天空,同时把种子带向远方;又时而变成一棵海洋中的海草,看着各种各样的鱼儿在身边游荡,化成了它们的食材,随着它们的排泄在另一处生根发芽。
就这样,从植物的出生到死亡,他都附着其上,无法说话,没有思想,只能默默看着周围景色变迁,就这么一个植物接着一个植物。
他时而变成温室里培养的花,被摘下来风干,辗转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士手中,然后枯萎凋谢;时而变成草原中不被任何人或动物注意的小草,默默的生存死亡;时而变成结满果实的野山楂,在隐蔽的树林中独自绽放。
或短或长,他生活在无数个不同的植物中,在这个漫长到无边无际的梦中,他过了三千八百九十二万亿种不同植物的生活。它们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在永不见天日的温室大棚里,在河底淤泥的陪伴中,迎风招展着自己的树叶,随波漂流着自己的藻身。
所有的一切,都像水一样流进了向前的脑海中。
终于,这个漫长到让他忘记了时间的梦接近了尾声。
这一次,他化成了一个种子,被鸟儿叼起,飞在天空,落身草地,吸取营养,慢慢发芽,最终破土而出,成为一棵挺拔的树,树叶微微摇摆,随风迎着黄昏中的太阳,孤独地伫立在一片草原中
向前睁开眼睛,蓝天白云印入眼帘,冬日的阳光直射在脸上,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使他整个身子都异常暖和。
他立刻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脸上尽是惊讶:难道我已经死了,这里是天堂?很快又自嘲一笑,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天堂,世上又怎么可能有天堂。可这头顶的阳光和周围的草地又绝不像地狱中的样子,一时间茫然若失,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遭遇了什么。
抬头再看了一下太阳,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了。低头看去,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就这么赤裸着身子躺在草地上,旁边整整齐齐的码着几件衣服,却不是他昨天穿的那几件。
虽然今天的天气很好,但南方的冬天中阴冷的空气仍然会让人冷的发抖。而向前却完全感觉不到冰冷,反而觉得冬风吹的他很是舒服。
但这并不重要,向前此刻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的,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过刚刚抬头看天的时候一架飞机飞过去推翻了他的想法——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飞机这种东西都不会存在。
那奇怪的梦境又是怎么回事?现在回想一下,他只模糊的记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不同的植物,梦中的场景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忘记的差不多了,只有那颗挺拔的、孤独的树深深印在了他的脑子了,那是在哪?
还有,如果自己没死的话现在又是在哪里呢?昨天他清清楚楚的记着自己失足从那个废弃的桥上掉了下去,按那个高度和迎面而来的火车速度而言,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就算是侥幸存活,也只会是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而不是在这个不知名的山坡上光着身子。
向前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朝远方看去,远处的山下有着高耸的楼房与正在施工的高架桥,这使他更加迷惑不解。一阵风吹来,将他的头发吹起,他不禁蜷缩了身子抱住双脚。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向他袭来,让他不知所措。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冬天的枯草乏着死亡的黄色。向前终于忍不住,抱着头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向前抹干净眼泪站起来穿上衣服。
不管怎样,先回去看看。
从昨天的原路走回去,慢慢开始有了人的出现,然后人慢慢变多,嘈杂声响在向前的耳中,恍若隔世。
他的学校在前面不远处,从侧门出去后,来到了昨天的读书林中。天上的阳光从林中透出,在地上洒满密密麻麻的光点。向前站在树林中往上看去,每一片树叶的间隙中都有一个太阳。
他坐在一处长凳上想了想,昨晚的事犹如梦境,他只记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乞丐,然后失足掉下桥,后面的事就全不知道了。
两个女学生打闹着从他面前经过,头上扬起一阵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