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许四海便一头埋进卧室里,和着衣服往床上一躺,开始发起了呆。
尽管许四海已经清楚地知道,“树”的经历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给他的一次角色体验。
但不知怎么,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村里那片空旷惨白的农田、想起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放炮声、想起面对二猪时自己那一跪。
其实写剧本时,许四海也不是很理解“树”为什么要给二猪跪下。
二猪毕竟不是黑社会,况且二猪本就理亏,树完全可以梗着脖子就是不理他。
但树就是跪了。
跪得彻底、跪得干脆。
现在他知道了。
好面子是因为没里子,他只能以一种倔强的态度来面对周遭的冷眼与嬉笑。
但高鹏婚宴上,当他的面子被二猪当着众人狠狠踩在脚下之后,他彻底垮了台。
没有里子,面子也坏了,一无所有的人一旦自暴自弃,作践起自己来可能比别人还要狠上几分。
然而在大脑深处的潜意识里,树还是想保住面子。
不仅如此,他还要获得里子。
于是在梦里,他娶了看不上自己的小梅、成了远近闻名的半仙、让二猪给自己磕头、跟瑞阳矿业的老板谈笑风生。
梦到最后,许四海都不忍心让他醒过来。
此时此刻,许四海已经慢慢将树的意识剥离出来,恢复了自我。
但这个过程耗费了许四海太多的精力,比跑一场马拉松还要累人。
所以很快,许四海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客厅里,王菁也没心思再做什么炸酱面了,端着一碗清水面,就着几根腌黄瓜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
“老公,海儿这是咋了你说?”
“啧啧我大概懂了。”许涛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许四海笔记本桌面上的《hello,树先生》剧本。
“他这应该是叫入戏吧?”说着,许涛冲着王菁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看剧本。
“小梅、结婚、大哥,都对得上他可能是写完剧本之后,把自己代入到这个‘树’的身上了。”
王菁把剧本看了个大概,忧心道:“那海儿要是从‘树’身上下不来了,咋办?”
说完,王菁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看过的一部电影,吓得她捂着嘴差点儿叫出来:
“你还记得《溯州河》那个男演员不?就咱俩谈恋爱那会儿,你请我去老电影院看的,不是说他就是入戏太深,最后才跳楼的嘛!”
“快拉倒吧!”许涛白了王菁一眼。
“我儿子有那么傻?再说了,那个男演员天天喝大酒,谁知道他是不是喝晕乎了才跳楼的?咱儿子从来不喝酒,怕啥”
“不怕一万就怕万”
“哎哎哎,别总说这话,晦气!”许涛搓了把脸,“明天看看,不行的话带他去医院看看,现在医学发达了,啥病都能治。”
两口子探讨完许四海的“病情”之后,许涛去厨房盛了一碗面,一边嗦面一边认认真真地看起了《hello,树先生》的剧本。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哪部医生剧里听到过一句话,好像是说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一定要深入了解病人的内心世界。
他虽然不是啥心理医生,但为了儿子业余客串一把,应该也是可以的。
看着看着,许涛的眼睛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