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咝”
旋开床头的收音机后,刘老师佝偻着九十八岁的身体,一个人蹒跚的打开冰箱,拿出三天前买的馒头和一些剩菜,用保鲜膜捆好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拉开窗帘,冬日早晨五点的忙乱已经洞穿这个城市的街路,她站在窗台往小路上望着,嘶哑的汽车喇叭渐渐开始鸣叫,房间里回荡着微波炉的忙碌,猫睡在床下,还没有醒。
一段声音很大的电动车报警声,反复撞击着养老社区的楼群,却没有打破刘老师屋里的宁静,直到
“叮!”
微波炉说到,才让李老师挪开步子往餐桌走去。听见碗筷的声音,猫也醒过来,却没有跟过来,只是躺在垫子上看着刘老师带上假牙吃饭。
“咝咝咝”
已经过了六点,刘老师坐在沙发上静静的陪伴着时间,猫从地上的书堆一步步走到沙发上,蜷缩在刘老师的腿侧,
“呼噜噜呼噜噜”
猫已经陪伴了刘老师十一年,刘老师没有给它取名字。
看起来,刘老师并没有把长寿基因遗传给任何一个后代,老伴也已经走了几十年,甚至淡忘了他的面容,偶尔翻开相片,也让刘老师感到陌生,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慢慢让她无法唏嘘。
最近一次生病是十五年前,社区派了护工,之后就再没有生病,老邻居们大概在那个时候逐一离开,社区不断安排'新人'住进来,死神却好像忘了她。
后来,社区送来了猫,从初升到迟暮仅仅用了十年。
刘老师漫长的生命中,没有养过几只动物,六十岁之前,默默的在县中学工作了将近四十年,退休后被儿子接到城里养老,顺便带带孙辈。在讲台上说了一辈子话,退休后的刘老师渐渐变得沉默寡言。
再后来,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开,先是不幸的孙辈早夭,跟着是同事同学,儿子儿媳。慢慢的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与她有前七十年的共同回忆了。刘老师卖掉房子,只身搬进养老社区。
她早已习惯独居,起初可以看看书,后来眼花了,只能听听广播解闷。
最近她总是梦见一个人微笑看着自己,那个人和自己长得很像,好像很熟悉又真的不记得。刘老师也早已习惯了遗忘,就像她根本记不起是从去年八月开始,每早收听'安间问答'栏目一样,收音机不过是屋子里一个喜欢唠叨的人,刘老师早已不在乎他在唠叨什么。
“咝调频fm666(music)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由什一公司独家赞助的安间问答栏目,昨天过的怎么样呢”
一个温柔中性的女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打破了猫的“呼噜噜”,也叫醒了已经坐在沙发上打盹儿的刘老师,她微微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把布满沟壑的脸,而后用手轻轻抚摸着猫的脊背,这几天没怎么见它吃饭,刘老师摸着它瘪下去的肚子,轻轻安抚。
早晨第一缕阳光已经闪转腾挪的从楼群的缝隙间来到窗台一角。楼下车流与人流的嘈杂互相抵消,化作一个不表达任何观点的话痨。
收音机断断续续的在人声和音乐间切换,刘老师的一天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