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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家伙...”洁西卡改用日语,因为中文的气声她说不好,“很奇怪啊...真的很奇怪啊...”
她控制不住气声,是因为正在哭。
“为什么你对我们那么那么好?我不明白...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做完这些事情吗?我本来还以为你在说大话!要客客气气的安慰我而已!”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阿星你也别翻译了。我估计没什么营养...”江雪明习惯性往洁西卡手边递纸巾:“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洁西卡长官。”
步流星插了句嘴:“洁西卡长官在问,为什么咱们要帮她做这些事情?”
江雪明坦言告之:“我第一次做装修设计,想练练手,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工业风改装案例吗?我就想啊...要是以后能搞个厂房改咖啡厅也不错,毕竟厂房很大,还有悬架,把我心爱的泥头车停进去...”
九五二七:“你还惦记你那泥头车呢?!谁家咖啡厅里有泥头车啊?”
江雪明也没搭理小七:“把我心爱的泥头车停进去,不光能运货,随时都能检修,这多好的练手机会啊...难道我咖啡厅进了几个不讲道理的熊孩子我就得放弃吗?”
听着听着,洁西卡就开始拉防空警报,扑在七哥的肩上。
“这个人他说谎...”
七哥没反应过来:“啊?”
“我以为...我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他就随便做一做...”洁西卡挥着小手,也说不清楚话:“四百多个人,我的妈呀,他真的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问过去,一张纸一张纸的慢慢写完了,侍者大人,我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写完这个故事,就结束了——结果我才发现,他是真的想,让我的家人们活过来!”
想到此处,洁西卡只顾着擦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改用蹩脚的中文形容着。
“他骗人,他说他很‘没意思’很‘不浪漫’很‘老土’——这不对,他是刀子,他刀我!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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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江雪明没工夫照顾洁西卡长官的小情绪,“我们走!”
说罢——他就起身拉住阿星的胳膊往居民楼去。
步流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哪儿啊?明哥?”
“你小时候喜欢看什么?咱们去翻翻洁西卡长官的dvd库存,整点碟片来哄这些小宝贝。说不定有用呢?办法总比困难多。”江雪明仔细想了想:“这些小孩又不会长大,应该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我永远活在三岁,老师整天喊我为了未来努力学习,我不发癫谁发癫?”
步流星两眼一亮:“有道理啊!明哥!”
俩人一合计,给幼稚园的小宝贝们弄到了《猫和老鼠》的十六张光碟,幼儿园的多媒体电视太老太老,又托七哥去武装雇员的办公大楼去取。
结果呢——
——结果几个幼师看见电视里放出汤姆和杰瑞,笑得比孩子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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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和雪明搞定了所有亡命徒的[安全规范指导书],一刻都没停下来,跑到大货车上,把建材卸下来。
除锈剂和焊条铝板钢件都拖到家属楼铁栅旁边,从门口开始,一路往里翻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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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磨机的电源插上安保室闸口的那个瞬间——仿佛一切都开始呼吸。
一切的一切——
——所有一切。
都像是脉搏中透出的[春弦]。
看门的蓝领阿叔拿走了江雪明手里的磨机,随手抽出两只工装手套,笑嘻嘻的用日语说。
“欢迎回来,贵客盈门,就稍事休息一会。”
步流星刚准备提着油漆桶往体育场去,要刷完整个网球场的十面大网是不小的工程,镀铬漆也十分沉重,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
阿星突然感觉手一轻,就见到乒乓球场的几个大哥光着膀子,随手提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阿星一拍脑门,想通了,飞也似的跑出门外,抓着江雪明的两肩使劲摇晃,“明哥!明哥!活过来了!活过来了!都活过来了!活了活了!”
“阿星,这些亡命徒,应该是知道的,他们知道自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江雪明想了想,仔细的想了想:“只是一直在假装自己还活着——所以听见那些[禁句]时,才会变得偏激抓狂。”
步流星指着小区里的人们,指着那几位正在挥洒汗水,努力工作的人们。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认为,人本身就非常热爱劳动,就像是在春天播种,充满热情的呵护庄稼,期待着在秋天收获——和维克托老师说的一样,他们找到了勇气的寄托之物,击碎了内心的阴霾恐怖。”
江雪明依然在卸货,将建材电缆往外丢,立刻有更多的居民跑到外面来——卢恩都认不出这些[亡命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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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叔爬上货车喊着号子,把瓷片和石棉瓦箱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同班伙计。
“工长!工长!车!车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今天过年!也要加班啊?”小工结结巴巴的挂在货车的卸货板上,他很矮,双脚都没沾地,眼中满是期待。
工长以指为枪震声怒吼:“别问!做了再说!”
“好!好!我去喊三班...四班的懒鬼起床。”
说着这个小工麻溜跳回地面,一路飞也似的朝大楼奔跑。
不一会——
——雪明和阿星就听见家属楼的广播站传出尖锐刺耳的啸叫。
方形的喇叭口已经年久失修,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看见有人挂上安全绳架上梯子爬上四楼高的线杆,正在修理这破玩意。
在那一刹那...
“当心!”阿星望着那个方向,两眼失神尖声惊叫。
正在修理喇叭的工人从十来米的半空跌下来,年代久远的安全绳也失去了作用,断成两截。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声闷响传出去很远很远。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齐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哀嚎的可怜虫。
可是——
——可是不过十来秒的功夫,那位工人立刻站了起来,身上的骨骼与肌肉重新黏合。淤伤和骨折都慢慢的痊愈了。
他在大声怒吼着,像是丢了脸,又像是伤了心。
“嘿呀!看我干什么!动起来!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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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天非常短暂,也非常漫长。
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就像是一座监狱,亡命徒就是囚犯。
江雪明能喊出这栋楼每一个人的名字,他莫名奇妙的想起了维克托老师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作家大卫小子,给犯人们写家书的故事。
他搞不清楚,不明白,这到底是维克托老师提前泄题,给他们安排的参考答案,还是命运使然,冥冥中的巧合。
他和步流星的日志本,已经没有多余的稿纸能撕了——四百多个居民的[安全规范指导书]把他俩的宝贝日志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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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和洁西卡也跑了出来,当她们看见这些亡命徒活灵活现的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洁西卡急匆匆的问工长:“你们要干什么?艾里力克叔叔!你们要干什么呀!”
工长立刻答道:“不知道!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那...东西用完了怎么办?”洁西卡又问。
工长接着答道:“那就休息,总会有事情可干。”
“七哥...”江雪明还没开口说完。
“懂!”小七攀上大卡车的驾驶位,又跑去拉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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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卡车越跑越远,在城市中拉出一串黄滚滚的浓烟。
洁西卡和江雪明,还有步流星排排坐在马路牙子上。
身后的居民们渐渐散开,抱着铝板跑去远方,拿住毛刷爬上铁网。
看门的阿叔依然在用磨机对付铁栅上的锈烂的疙瘩。
那么安静,又那么吵闹。
洁西卡抱着膝盖,看向城市很远很远的群山。
“做完这些...你们就要走了吧?”
步流星立刻说:“应该是的。”
江雪明:“不着急。”
“不着急?”洁西卡又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已经...大家都很好了。我看大家...都是超——有精神的!”
江雪明点点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没有完成,新年的晚会,新年的钟,还有开开心心的红白歌会!”
“呜噫!!!!——————”洁西卡立刻进行一个警报的拉。
江雪明问阿星:“她怎么反应那么大?”
“我不道啊...”步流星想了想,稍微共情了一下。
然后阿星也开始拉警报。
那场面和两台特殊用车似的。
左边是救护车,右边是消防车。
雪明就在中间,很不理解。
真的很不理解——
——于是他找了个会说中文的对象,试图理解一下。
“阿星,你...你解释解释...”
步流星一边哭一边说:“我想了!我认真想了!刚才我就在想那个事情——你要给洁西卡长官安排一个新年晚会是么?”
“对啊,你打扫完屋子,不得庆祝一下吗?”江雪明的想法很简单,“扫旧迎新,多实在的事情。”
“对对对!就是这个新年晚会...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吗?”步流星又抓着这个话题没放手。
江雪明:“是的,之前洁西卡长官说过,大家想办一个新年文艺汇演。我调查过家属楼里的居民,他们会什么才艺表演,我也了解过,私下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做了一版节目单,但是没写出来,日志本不够用了。”
阿星立刻给警铃续了一管电池。
“我也是想到这个!刚才你说了好多话,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才发现你说过,要装修这栋楼,也是为了开咖啡厅,做前期的装修设计练手——我这不就想起来了,你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啊?一直把咖啡厅都放在心上啊?你真的...”
“我就说这个家伙很奇怪吧!步流星先生!”洁西卡抱着雪明的左边手臂,隔着一个身位用日语嘤嘤嘤。
“是的呀!是的呀!”步流星抱着雪明的右臂,但是雪明很灵活,没能抱住,只能揪住衣服用日语回答,“打最开始,我一见他面就知道!这个人很靠谱!”
江雪明坐在中间,僵住了。
他面无表情,也不好做什么表情,心中想的是其他事情。
“难道...他们一开始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乐子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