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马科与唐通,就连辽东巡抚邱民仰的标营都折损大半兵马,若非蓟辽总督洪承畴反应迅速,及时将自己的督标营派了上去,抵住奴贼。
硕託率领的满洲正红旗鞑子便可一路向东急进,抄掉王廷臣、吴三桂等部明军的后路,甚至都有可能一鼓作气,击穿洪承畴的中军大营。
莫说当时,就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余日,洪承畴每每念及此事,仍心有余悸,真是千钧一发,让人至今思之仍觉不寒而栗。
…………
而对于清军的行踪,也终于在前日间探得了确凿的消息,多尔衮退兵至锦州东北十五里外的流水堡,代善所部退至西北大胜堡,济尔哈朗所部则退往白庙堡驻扎。
毕竟在这三处城堡中,清军囤积了大批粮谷和草料,而且堡寨之中还可驻扎大军,虽说营房有限不能所有人都驻在堡中,但即使在堡外扎营也比与明军在锦州城下对峙为好。
其实,在张诚的宣府军出奇兵进袭锦南土城之时,多尔衮便已预感到今日这样的结局。
只不过,他也不愿自己独立承担这擅自退兵的责任,所以在当天夜里仍是不遗余力地组织各旗,全力打制盾车等器械,准备着在第二天发起反攻。
但是这一切,其实不过是多尔衮做出来的样子罢了,他内心中的想法还是想拉着代善,一起做出退兵的决断。
可代善那个老狐狸,却死活不上他的套,军议之际,他稳如泰山竟是一言不发,可怜堂堂睿亲王多尔衮,只能自己唱独角戏。
肃亲王豪格、武英郡王阿济格这两个憨货,还以为多尔衮是真心在筹谋反攻,他们非但在军议中大声疾呼,对多尔衮十分支持与拥戴。
更是将这种支持表现在了实际行动之中,豪格与阿济格在军议后,急火火的督促麾下将士与包衣跟役,四出砍伐树木,连夜打制盾车。
即使第二天,多尔衮以盾车等攻坚器械不足为由,并未组织出战,豪格与阿济格也没有丝毫怀疑,只是逼迫自己旗下包衣跟役加紧打制器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军议之后,有多少人在私下里交头接耳的嘀咕,明军本就火器众多,而今又夺得锦州南面的土城,内外连通,士气正旺,如何能够打得?
虽说只是那些外藩蒙古部落的王爷、台吉们议论之声最大,但满蒙八旗中也不是没有一丝反对的声音。
或许只有汉军的四旗,以及天助军、天佑军们毫无怨言,他们在清国之内地位最低,就不说满蒙八旗的王爷、贝勒、将军们,连那些外藩蒙古的台吉都看不上他们。
即使清国皇帝黄台吉对他们信任有加,且对他们又是十分的尊崇,然清国上下的大臣将军们仍是对他们横竖看不上。
这或许是因为在清国内部汉人的地位最低所致,毕竟几十年里汉人都是作为满人的奴隶存在。
即使黄台吉继大位之后,努力提高汉人地位,使得大部分的汉人奴隶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又岂是那么容易扭转过来?
就算如范文程、宁完我、张存仁、祖泽润等官居高位,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更是被封为王爷。
可在满蒙贵族王爷、贝勒、将军们眼中,他们骨子里还是清国的奴隶一般存在,可以任由他们欺压和羞辱。
毕竟,如范文程、宁完我等这些先期投降后金的汉奸,都曾经做过各旗旗主贝勒的奴隶包衣,这是他们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难以洗脱的身份象征。
虽然,后来因各人才能得以受到重用,但旗包衣的身份并未去除,无论何时何地见到旗主贝勒都要下跪相迎,请安问好。
即便是黄台吉努力提高他们的身份地位,甚至后来将他们都编入汉军各旗,成为汉军的旗人后,仍是为满蒙各大臣将军欺辱不断。
而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置,也多是两边各打十大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罢了。
就算黄台吉再想提高汉人地位,再想利用汉人来补充满人数量上的天然劣势,他也不会允许汉人的地位,达到如满人相等的地步。
因为如此一来,便会极大动摇满人的统治者地位之基础,毕竟连蒙古人这种清国的盟友加兄弟关系,都还没有能得到与满人相等的地位,汉人又怎么可以?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汉军各旗以及天助军、天佑军等在军议中,竟无人出言建策,而在军议后他们也与豪格、阿济格一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支持着多尔衮的决定。
但却也有一些理智的人,他们完全出于为清国利益考虑的角度找到了多尔衮,并向他提出暂时不应急于反攻重新夺回锦南土城的理由。
多尔衮对于他们的提议,全都是沉默以待,既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因为他的心中对这一切也都看得十分透彻。
并不需要这些人来与自己讲道理,他需要的其实只是清国礼亲王代善的支持,可几经试探,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硬是不接招。
对此,多尔衮亦很是无奈,却又对代善毫无办法。
然而,事情却在第二日迎来了转机,礼亲王代善虽未提出退兵之言,但对于立刻反攻锦南土城一事,也并不十分支持。
他的理由很简单,己方自明国援军到来之后,连连大战,军心疲惫,虽然各旗勇士出征之时,都已自带棉衣,不惧严寒。
但如今明军主力已经尽集锦州城下,如此冒冒然的急于发起反攻,似乎并不是明智之举,且锦州前线突然聚集众多勇士,粮草供应已是日益紧张,到了不得不考虑的时候。
粮草不足了!
代善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不利因素,但却足以成为暂不反攻土城的理由,多尔衮自然而然地顺坡下驴,只催促各旗包衣跟役加紧伐木,打制更多盾车等攻坚器械。
而不再提反攻土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