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还一杆。”
“我……我也一杆。”
“还有俺……”
随着将士们一一报数,林芳平粗略估算他们这边的百余骑,还有二十三杆短手铳没有射过,他连声喝令还有手铳的将士,都奔到前排来随在自己身旁。
接着便大声喝令将士们,再一次拨转马头相左转去,竟回身迎上了正往这边奔来的塔瞻那一部鞑子虏骑。
他的嗓音都已嘶哑起来,但仍是大声吼道:“手铳准备,给老子轰掉前面的鞑子头,打穿他们,与苏老虎汇合。”
将士们也都大声嘶吼喊叫起来,如同一只只凶猛的老虎,扑向自己猎物似的,扬鞭催马,奋蹄急奔而去。
…………
这边,布延额驸领着二十五骑鞑子冲林芳平中军冲来,却在剩下二百余步距离时,发现狡猾的明军,竟然再一次改变了突击路线。
他此刻已然别无选择,惟有率队继续追击眼前的明军,否则,他临时改变皇命,擅自分出一半兵马由觉罗硕尔昆率领,回救黄台吉的罪责便无法脱开。
虽然,布延额驸是担心黄台吉的安危,才如此决断,但毕竟是擅自改变黄台吉此前给他的军令,要知道清军中最重军令,违令的责罚极重,这里面是完全没有人情道理可讲的。
现在的他只能喝令众鞑子,也拨转马头继续追击前面的林芳平所部明军,他们狠狠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恨不得立刻就追上将其截杀。
而另一边的觉罗硕尔昆,也是与布延额驸一般的想法,他见到连皇上都亲自上阵厮杀,心中更是惶恐,自知今日若稍有差池,这护卫失职之过便是难逃。
他也是同样率队拨转马头,继续向着林芳平奔去的方向急追,在他们身后扬起漫天的烟尘。
…………
清国内大臣、超品公塔瞻,率领瓦音布那一队五十骑鞑子,策马奔到之时,正赶上明军虎卫营右部千总苏老虎向这边撤退。
而苏老虎所部将士都是蒙古族人,他们最擅骑射之术,虽然对于短手铳的犀利也十分认同,并且对短手铳也十分喜爱,但总是没有另外两部将士用的顺手。
毕竟,他们打记事时起,就操弓练习射箭之术,就算后来骑在马背上也未曾放下对弓与箭的喜爱,这种几近天生的技能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之中。
所以,对于短手铳虽也认可与喜爱,但每当临战之时,还是习惯于使用弓箭作为远程武器,若是无人在旁提醒,甚至都会将马鞍旁铳袋中插着的短手铳自然遗忘。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虽然也十分悍勇,也能将阿福尼所率的五十骑巴牙喇兵,冲得七零八落,但却在时间上耽误了一些。
这才被及时赶来的塔瞻与瓦音布给当头拦截了下来,但他们在搏战时,却并未吃上多大的亏。
虽然蒙古人更善于骑射之术,但并不等于他们骑战不行,只不过在鞑子重甲兵下马步战的时候,蒙古兵才不是其对手。
因此,这边的骑战你来我往,虽然苏老虎他们一直未能脱身,却也并不落下风。
可就在这时,却听那塔瞻不知对着瓦音布和阿福尼二人,大声呼喊了几句什么话,之后便即率领数十骑鞑子巴牙喇急急往回奔去。
…………
林芳平迎面正遇上回援黄台吉的塔瞻所部,双方尚有四十步距离时,塔瞻便飞射出一杆投枪,直奔林芳平面门要害而来。
这一下可是大出林芳平的预料,以往交战,鞑子几乎都是在进入三十步的距离内时,才使用投掷武器攻击明军。
怎曾想这塔瞻却是臂力惊人,他不但敢于在四十步就投掷标枪,且力道还并不输于别人在三十步投射的威力。
林芳平情急之下,猛地向右一个甩肩拧头,这才堪堪避过要害,可那一杆破风而来的投枪,却“啪”的一声击碎了他左侧肩甲,深入肌肉之内,估计很大可能会伤及肩胛骨。
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大吼:“放铳,轰死他娘的!”
“砰!砰!砰!……”
一阵铳炮轰鸣之声响起,随着升腾的烟雾,一同从铳口喷射而出的弹子,疾速飞向前面的鞑子兵。
清国内大臣、超品公塔瞻的前胸,猛地喷射出数股血箭,面上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凝固,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和不甘的神情,随即他的面目也开始狰狞可怖起来。
先是在嘴角溢出些许血滴,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吼,一大口鲜血自他的嘴里喷溅而出,塔瞻庞大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坠落马下。
为鞑子争夺天下霸业,而征战了大半生一代战将,就这样殒命于此,当然对于塔瞻来说,这或许正是他的最佳结局。
而与塔瞻同时坠马的还有五个鞑子巴牙喇兵,明清双方的战士也随之交错在一起,开始了又一场血腥厮杀。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双方战士都已经杀红了眼,他们嘶吼喊叫着,刀劈斧砍枪刺,甚至有的人更是直接扑到对方战马上,与敌人搂抱扭打,直到一起摔落马下。
在战场上无分敌我,每一个人都是吃人的魔鬼,他们无情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直到整片战场上再无一个敌人为止。
宣府军,作为大明帝国最具战斗力,也是最为坚韧的军队,在今日打出了本色,打出了威名,是他们凭着自己的勇气,打出了虎卫营“头铁”的传说。
此战之后,在明军中甚至有了“宣府军将士连牙齿都是杀人利器”的传言,那正是在这一战中,虎卫营将士们所表现出来的悍勇,那是无比血腥的杀气!
清军牛录章京阿福尼,也被虎卫营将士这股不要命的凶狠所震慑,他只感觉自身的力气正在快速流失,连吼声都不知为何逐渐弱了下来。
似乎整个战场都只剩下宣府军虎卫营战士的呐喊,那一阵阵“威武”、“虎虎虎”、“杀杀杀”的吼声,自此以后也成为了宣府军的战场标志之一。
阿福尼心中的恐惧激增,他终于开始退却,这是他从军以来的第一次退却。
不。
这不是退却,这就是逃跑,“他”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