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兵的一个小校望着前面还没来得急撤回的兄弟,还有那些仍在与明军厮杀的朝鲜兵,眼中满满的不忍。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鞑子兵抽出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项上,怒吼:“快开铳……”
那朝鲜军小校满眼悲切的神情,眼中含着泪水,终于还是大声喝令起来。
一阵白烟腾起,火舌喷吐间一颗颗夺命的铳弹激飞而去,战场上正在激烈搏战的朝鲜兵纷纷后背中弹倒地。
他们一个个悲鸣哀嚎着转过身,眼中满是不甘的望着石墙方向,致死都想不明白,夺去自己性命的铳弹何以会从身后射来。
登封营也有十余人中弹倒地,刀盾兵立刻上前,他们蹲下身形,立起大盾,为那些伤者遮蔽掩护,而长枪兵也不停歇,他们借着这个空档,立刻将伤兵们拖拽回山石之后。
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甲长于子旺心中愤怒异常,虽然对面的清兵、朝鲜兵都是厮杀搏命的敌人,但他也对这种朝着自己人打射火铳的行为不能容忍。
“三甲装弹完毕!”
于子旺大声吼叫着向队官王金顺报告。
“二甲装弹完毕……一甲装弹完毕……”
“一队装弹完毕……三队装弹完毕……”
随着一声声大喝,登封营左部甲司二局的火兵们都已完成了子药装填,百总贺成名大声怒吼:“二局,以甲为单位,冲上去,自由射击,杀光臊鞑子!”
此时,登封营的将士们都是义愤填膺,但平日操练的成果就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虽然内心愤怒,然并未被冲昏了理智。
每一名登封营火兵都紧跟在各自甲长身后,前面一人是甲长,后面就是两人并肩跟随,再后亦是如此。
只见一列列身着红色战衣的登封营火兵跃出山石的遮蔽,于子旺走在前边,低头猫腰紧紧握着火铳,快步上前,很快就与撤回的盾兵汇合。
“砰!”的一声爆响。
烟火中一颗铳弹飞出,正击中一名探头出来观察的朝鲜兵额头上,只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的仰头就倒了下去。
“砰……砰……砰……”
这一小段距离上,火铳爆响不断,虽不是整齐划一的齐射,然自由射击也有自由射击的好处。
必竟这时已是乱战,在敌人不是结阵冲锋的情况下,齐射就已经失去了意义,而自由射击则不同。
如此近的距离,火兵们端着火铳,精神已是高度紧张,只要看到敌人露头,当然就是举铳射击,已无须再靠军令指挥。
登封营火铳本就比朝鲜兵所用的犀利一下,加之他们此刻战心坚决,士气正旺,而且几乎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朝鲜兵根本连头都不敢露出来,只不过,在石墙后还有数十个正蓝旗的鞑子兵,他们偶尔射出的利箭,还是会给登封营铳兵们带来一些伤害。
就在石墙后的朝鲜兵与鞑子兵被登封营铳兵完全压制的时候,一局的冷兵们也冲了上来。
他们本就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刚才只是因为朝鲜兵不顾自己战友安危,竟然无差别打射火铳,让他们觉得意外。
而且也是为了掩护受伤的战友先撤下来,现在他们为了不影响道己方铳兵的射击,就沿着双方战场的两侧迅速冲上。
发出声声怒吼跨步一个跳跃,就翻过了那道低矮的石墙。
其实,鞑子也是没有办法,黄土岭山腰处在这一段全是坚硬的石地,非但挖掘不了壕沟,甚至连凿些山石都很困难。
毕竟这个时代用火药炸山的行为不多,而且许多地方的火药也极不稳定,用来炸山,根本就掌握不好用量。
所以他们才勉强建起这么一个低矮的石墙。
登封营冷兵从两侧掩杀而上,来到石墙前的时候,习惯性的发出一声整齐的怒喝,便纵身跃进。
石墙后剩下的几乎都是朝鲜火铳兵,他们平日里操练也几乎完全以打铳为主,并未过多操演近身搏战之技。
此刻,当他们一看到明军冲至身前,不由心神皆惊,大声喊叫着就四下奔逃起来。
此处督战的正蓝旗鞑子兵也想阻止他们奔逃,可整个战场都已经乱了套,凭着他们几十人也无法再行压制。
那个鞑子的分得拨什库却不敢就此退却,他大声吼叫着指挥鞑子们冲杀而上,试图以此击退登封营将士,守住这一道防线。
他怒吼着就率先发起攻击,手中的长柄大斧轮得风声阵阵,登封营将士直接就被他扫飞两人。
不过,他们两个好像并未被斧刃砍在要害处,他们仍在角落里挣扎咳嗽,似乎并没有生命危险。
那鞑子分得拨什库也确实勇猛,他的身材比于子旺整整高出一个半的脑袋,手长腿粗,满脸都是扭扭歪歪的疤痕,狰狞可怖。
接连又有两名登封营冷兵被其砍翻在地,一动不动的生死未卜,但看上去却似乎凶多吉少了。
“砰!”
一颗流弹破开午后的秋风,正中他的脸颊,小半边脸都被击碎,鲜血混合着碎肉在空中飞溅。
可那分得拨什库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如地狱阎罗般挥舞长柄大斧。
十数个登封营将士围着他,却无法近前,已经被他接连砸飞砍掉刀斧三柄、盾牌四面,可他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看不出一丝衰败之象、
“砰!”
一颗铳弹自登封营冷兵间缝隙射入,不偏不倚正中这鞑子分得拨什库的喉咙处,一股血箭瞬间便喷射而出。
这分得拨什库也是点背,他才抡动手中的长柄大斧,想要扑向登封营冷兵们,却刹那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那柄高举过头的长柄大斧也凭空落下,“嘭”的一声,大斧的背面正砸在分得拨什库那硕大的脑袋上。
本来还能保持威武站姿的鞑子分得拨什库,庞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塌,落地时激起一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