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第一个出言说道:“要我说,不能就这么白白援助他,咱们这些军资粮草,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芳平却是说道:“我觉得,可以借,但是就像陈将军所说的,咱们不能白借,就是民间的借贷,他还要给点利息不是?”
张诚看向孙时相,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孙时相微笑着说道:“老夫支持陈将军和林将军的意见,可以借,但不能白借。”
他接着又道:“而且,孙白谷这封文册上所求诸般物资,数目太大,我们这边还在与流贼作战,恐一时难以付出。”
胡以温也开口说道:“还有就是这借兵一事,我大军虽正与流贼对战,然仍有余力,非是不可借他,只不过这所借人数,还须仔细商榷。
再有就是借出之兵的粮饷,要如何支付,指挥权掌于何人之手,又在何时归还,这些都要提前拟订下来。若不然,恐这些兵马借出去容易,到时候再想要回来,就不那般顺利了。”
陈忠老脸一横,沉声道:“他敢?他敢霸占咱们的兵马,我就率兵杀去陕西,把他的陕西给占了。”
一旁的林芳平忙拽住了他,轻声道:“慎言,慎言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畅所欲言,总之一句话,大家对于借兵一事,都很慎重,而对于借钱借粮一事,并无太大意见,无非不想白白借出罢了。
但是,对于盔甲武器、火铳火炮,以及战车等诸般军事器具物资,大家的意见则是以卖为主,总不好借出去新的,到时候收回来旧的又有何用?
张诚看到贺飚一言未发,便开口问他:“我的镇抚官,你是何意见呢?”
贺飚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官只知抚慰将士,奖功罚过之事,此番议题,非为本官责权之内,不敢发言。”
他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神情都尴尬了起来,大家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永宁伯身上,看他会如何反应。
只见张诚微微一笑,似乎对此并不介意,道:“贺镇抚,本伯知你心意,是嫌我等在此坐地起价,全无忧国报国之心,是以不想参与其中。对吧?”
贺飚神情如常,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直言道:“伯爷所言不对。贺某只是觉得,勇毅军将士皆我等手足,而诸位却在此讨论买卖我军中将士,这全然将他们视为货物一般的行径,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张诚哈哈一笑,道:“你呀,真是块木头。”
他接着又对众人说道:“贺镇抚虽然平日对将士们总一副凶巴巴样貌,其实在心里却比我等更爱兵如子啊。”
张诚面色一紧,对贺飚道:“我的总镇抚,本伯非是要将战士们卖与孙传庭,而是想以此为契机,派军入陕,将我勇毅军的势力伸入陕地。”
贺飚一脸不解地回道:“伯爷,没有朝廷调兵檄文,擅自派兵入陕,此乃朝廷之大忌,是死罪啊!”
张诚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死罪,也是他孙传庭的事。我的兵马调拨给了他,如何向朝廷申报,那便是他的事儿啦,与我何干?”
贺飚面上神情不变,然语气却是松缓下来:“如此……我便再无话说。然不管是派兵,还是借兵,总之军中镇抚官,必须由我勇毅军指派才行。”
“这是当然的啦!”
张诚看着众人,道:“孙传庭孤身入陕,绝难成事,借兵诸事,于他而言乃成事之本,于我而言乃天赐良机。”
胡以温作为随军参谋,一直想要有所表现,此刻他接着永宁伯的话,说道:“诚如伯爷所言,借兵给孙传庭,于我确是良机,眼下流贼多在河南,其北可攻山西,西可回陕西,东可进山东、畿南。
而山东与畿南这两处地方,吾等鞭长莫及,更加没有机会,但山西今已与我同气连枝,基本在我勇毅军掌控之下,而今如能再将我军触手深入陕西,便已堵死流贼回陕之路,更可保晋地西边无忧。”
他接着又道:“而从另一角度来看,若我军不借兵给孙传庭,便无法将势力深入陕地,然一旦流贼豫省失利,再奔回陕西,可就不好剿除了。
所以,陕西最好控制在我勇毅军手中,即使我勇毅军掌控不了陕地,也不能使其落在流贼的手上,单从这点上来看,扶持孙传庭快速重建陕军,势在必得!”
孙时相此时忽然说道:“伯爷,我军触手能深入陕地,自然是好。可这孙白谷亦非等闲之辈,我军如想控制陕西,又谈何容易?
再有一点,我等扶助他重建陕军后,会否养虎为患,未来与我勇毅军作对呢?”
孙时相提出这个新问题后,中军帐内的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永宁伯的中军官张成芳,平时虽然多有参加军议,却是很少在会上发言,而今天在众人沉思之际。
他却开口在此时说道:“当前的首要方略,是稳定住陕地的局势,但凡行事皆利弊,咱们总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那还做个啥子事儿嘞。”
他接着又道:“我们借兵给孙传庭,指挥权在他手上,然掌军之人却是受命于勇毅军,孙传庭他只可以指挥,却无军官任免之权。
而其重建陕军,说不得还会由我军中派驻教官,协助其操练新军,如此一来,其新军也必会亲近我勇毅军,这是其一。
陕西既然离不开咱们的扶助,大可趁此等良机,将我军情报触角深入陕地,同时使我宣府商社,以及宣大三地与我亲近之商贾,借机进入陕地经营,以延伸我军之触角,此为其二。
再有,我军借出钱粮,卖与他孙传庭军械,他可有能够抵押之物,无非是陕地的钱粮税收,咱们还可借此派出观察员,监督陕地税收,借此将触角深入陕地民政事务,此为其三。”
就在众人诧异间,张成芳又接着说道:“便如现在的大同、山西二镇,王朴、李辅明二位总兵与咱们勇毅军交好,然其麾下核心战力,已尽为我勇毅军所掌控,就算他们想要与我交恶,但他们部下会愿意吗?
况且,这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钱粮二字,就算他孙传庭手里将来握有一支陕军,可其钱粮、军械等等各个方面,皆有我勇毅军的影子,他还能跳出我勇毅军的五指山不成?”
陈忠第一个表示了赞同:“不错,小成芳长大了,这番见解我很赞同。我勇毅军是独一无二的,特别是咱们的那种精气神,旁人是学不去的。
他孙传庭在陕西再怎么折腾,也无非是东施效颦,哪比得过咱们得正版西施?最多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猫!”
听了他的话后,中军帐内的众人都大笑了起来,自此,勇毅军中各将都对张成芳刮目相看,再无人将其视为永宁伯身边的小孩子了。
最后还是永宁伯张诚一锤定音:“借兵,卖盔甲武器、铳炮战车,借粮借钱,这些就定下来了。至于具体的细节,以及相关的条件,你等详议之后,拟出文册,报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