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余成的讲述,张燕的脸色略显难看。
卢植的连番追问,句句夺命,他根本无从辩驳。
哪怕余成在朝廷大营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十分出色,他也很满意。然而,所有粉饰的言辞,采信与否,取决于实力。而他黑山军此刻,缺少的恰恰正是实力。
从卢植的态度看,想要轻松过关,几乎是不可能。然而卢植直言要请圣旨,这说明回旋的余地很大,情况不至于崩坏。
他轻吐了口浊气道:“诸位贤弟,卢冀州言如刀,字如刺,态度鲜明。吾等切不可存侥幸之心。诸位可有良策?”
张白骑朗声道:“当初,黑山军投效朝廷,不过是给朝廷面子,也为兄弟们挣了体面。如今,朝廷今非昔比,执意要寻黑山军的错处,咱亦无话可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吾以为,且等圣旨下来,视其内容再做决定。若是条件太过苛刻,咱们不如大闹一场,也不枉白活这一遭。”
陶升问道:“若是条件尚可接受呢?”
张白骑颓然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总不至于,非要拿鸡子碰石头,磕得自己头破血流吧。”
于毒咬了咬牙道:“这委实太憋屈了!”
杨凤听得尚有转圜之机,心思也活泛了许多。无论如何,他都是黑山军中唯二的朝廷官员,只要形式不至于太过于恶劣,他总是要比旁人好过不少。
他出言劝说道:“当初吾等决定投降朝廷时,不也是觉得憋屈。可结果呢,你我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钻山沟、吃草咽菜了。今次,亦不过如此罢了!”
张燕摆手道:“切不可如此乐观。依卢冀州所言,吾等几乎罪无可赦。朝廷既使宽赦,条件也会十分苛刻。除非那位皇帝还活着!”
诸人闻言,自然心知肚明,张燕口中言及的那位皇帝是谁。
是啊,真是可惜呢,那位皇帝死的太早了。若不然,他们说不定还在逍遥快活着呢!
看着麾下兄弟齐齐缅怀汉灵帝刘宏的场面,张燕自嘲道:“灵帝在位时,官府豪强横征暴敛,吾等被逼得活不下去,只得追随天公将军张角反抗昏君的统治。
那时,吾等恨不得食其肉,噬其骨,将其碎尸万段。遥想当年,吾等何其意气风发!
谁曾想,方才几年,吾等竟然怀念起那个鸟皇帝来,反而盼着他多活几年,巴不得他继续荒淫无道,非如此,这世道才会更乱,你我兄弟方能惬意。
如今想来,吾等昔日之荣耀,竟是那昏聩无能的皇帝所赐。这,可真是够讽刺的!”
张白骑喟然叹道:“若真是太平盛世,吾等又岂会提溜着脑袋造反呢!”
杨凤安慰道:“和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相比,吾等何其幸也!只可惜,天公将军如此天人,竟然落得个尸骨无存!”
张燕追忆往昔,三位将军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便不再想念。
毕竟,他投效朝廷,已经背叛了太平道,那还有脸去思念他们呢?
其他渠帅似乎也在回忆当年的风光,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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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初,永宁殿,红烛垂泪,染透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