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嘶”
这一笑便扯到了伤口,安城南倒抽了一口凉气, 面皮跳了跳, 随即阴下了脸。
显然是又想起了方才众人是如何对待他的。
丁子等人面面相觑,心里叫苦不迭。
完球,老大这个小心眼的, 这是又记恨上了
“老大,我们方才也是昏头了,对对,昏头了您也看到了那杀星手段多邪门了, 说不定就是他对我们使了妖法,我们这才那般丧心病狂,以下欺上。”
“您大人有大量, 就宽宥我们一二吧。”
丁子爬子等人嘴巴上得了自由,愁苦哭丧着脸, 期期艾艾的同安城南求饶。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一时间,衙门就像是菜市场一般嘈杂混乱。
安城南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满是牙印和血痕的胖脸抽了抽,瞄了众人一眼, 慢悠悠的闭上了眼睛。
小样,他安城南再落魄也是蜂门安家帮的安座子生来便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这一群家伙,晾一晾才知道个乖
月头一点点的偏去, 一缕薄云遮住了月的光华, 薄云被莹亮的月华浸染,似朦胧又缥缈的轻纱,华美异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丁子等人停了求情。
一阵夜风吹来,仅着亵裤的众人打了个激灵,寒毛倒竖,鼻尖挂两管轻鼻涕,众人狼狈的抽了抽鼻子,看了一眼盖了最多毯子的安城南。
被压抑下去的愤懑和不服又涌上了心头。
陈牧河瞧了一眼,往后挪了挪身子。
他的视线同样落在安城南那身比寻常人更多的胖肉上,尤其是亵裤包裹着的臀处,神情若有所思。
丁子注意到了陈牧河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一看心里便又有些酸涩。
枉费他们这些人拼死拼活又出生入死,人家安老大的一条亵裤都值好几两银,他们呢他们的酬劳还要被扒回去,以往安老大瞧着他们,是不是心里都在耻笑他们这些憨货
月光下,绸缎的面料丝滑又柔顺,闪着好看的光晕,一看就比他们身上的棉裤衩舒坦
突然,丁子恍然大悟,大声道。
“我知道了”
有些疲惫的众人被声音吸引了目光。
丁子精神一振,“我知道老大将银票藏哪里了。”
这话一出,不单单众人吓了一跳,就连假寐思量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安城南心下也是一惊。
只见他的面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随即睁开了眼睛。
丁子也不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安城南的臀处。
众人也跟着看了过去,大家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模样。
爬子忍不住喟叹了一句,“肛塞啊,牛不愧是能当老大的人,这等心性这等魄力,我等自叹弗如啊。”
众人窃窃私语“不如,不如他多矣”
安城南一窒。
他做得出这等事,并不说明他想让旁人知道这件事丁子这一嚷嚷,他蜂门安家帮安座子的脸面何存
安城南当下恼羞成怒的瞪了回去,怒道。
“还想不想让我捞你们出去了,啊再放肆,再放肆你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议论的声音一下戛然而止,众人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就像是被烫着一般,顿时往回缩了缩。
安城南心里好受了一点,阴着眼扫了众人一番,冷哼一声,挪着身子又进了毯子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府衙门口三十来个汉子眼神晦暗,悄无声息的看了大家伙几眼,虽未言语,却又一切都在未言中。
似暗流在水底涌动,江面却仍然平静。
最后,打头阵的丁子盯着安城南那处的毯子隆起处,阴沉着脸,低声道了一句。
“老大,这是你逼我们的。”
以前富贵时尚且不能共富贵,这趟遭难了,他们三十多个兄弟又怎敢拿身家性命去赌
所以啊,这银子,还是由他们这一行人拿着比较好。
天畔,月亮挣脱了调皮遮脸的云雾,在天上悄悄的露出了脸。
月华倾泻而下,将这一片天地照得幽幽光亮,靖州城府衙门口,白条条的身子像虫子似的涌动,压制,用力
“放肆放肆你们这些人不想活命了是不是”
“老大,你就给了我们吧”
“住手,不不,住嘴,天杀的你们等着,我要将你们都宰了”
安城南嗓子都快喊破了,最后一声凄厉极了,胖肉的眼角都带着泪花。
片刻后。
丁子惊喜“看到了看到了,弟兄们加把劲儿,再掰大一点儿,我瞧见一条线了,待我将它咬出来。”
这话一出,爬子和另一个汉子更用力的拿脸去贴身下那两团肉腚子。
嘿还真别说,这胖人的肉还真怪软的
被压制在下头的安城南仰头,目眦欲裂“不”
角落里,陈牧河似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撇过头闭上了眼睛。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以往的他,真是明珠暗投了
一阵风吹来,那条值好些个银两的亵裤被吹远了。
天畔,弯月受到了惊吓,扯了扯飘移不定的白云,重新又将自己藏了起来,只偷偷的露出小小的一个角角,悄咪咪的朝下头看去。
哎唷唷,羞死人喽
那厢,了结了这么一摊子的大事,顾昭和赵家佑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尤其是赵家佑,几乎是要走出虎虎生风的气势。
顾昭失笑,“家佑哥这般高兴”
赵家佑点头,“自然,唉,就是做了这等扬善除恶的大事,没有敲锣打鼓的告诉乡亲们,有些遗憾罢了。”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咱们这就叫做锦衣夜行,更厉害呢”
“也是。”赵家佑点头应和。
夜耀的灯笼散发出黄绿色的光亮,靖州城不愧是州城,比他们玉溪镇派头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此夜幕时分,就着月华和星光,朦胧间依稀能见出这座州城白日里的两分繁华。
尤其是那四角跑兽的钟鼓楼,四面边缘挂着长长的灯笼串。
微风吹过,橘黄的烛光悠悠晃晃,为这座喧嚣的州城增添了一分夜的静谧和宁静。
顾昭和赵家佑都多瞧了两眼。
忽然,顾昭的目光凝了凝,看着前方一棵山茶树下的影子。
只见那影子影影绰绰,此时正不住的拿脑袋瓜砸着山茶树的树干。
此时春末夏初,山茶树的花朵正是花期将过时候,但这棵山茶花却开得极旺。
月华下,一朵朵艳红的茶花花苞娇艳欲滴,上头几颗晶莹的露水,衬得花儿更加的鲜嫩。
顾昭的脚步停了停。
赵家佑诧异,“怎么了”
顾昭“你看那棵山茶花,那儿一个鬼正拿脑袋瓜撞树呢。”
赵家佑连忙看去,“哪呢哪呢,我已经瞧不见了。”
附在赵家佑眼皮上的元炁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顾昭往赵家佑面前一拂,赵家佑眼前又清晰了起来。
果然,那茶树下有一道鬼影正不断的拿头砸树。
茶树无风微微晃动,上头的花朵摇摇摆摆。
赵家佑
他再也不能面对夜里时候的风摇影动了,说不得自家门口的大树枝叶沙沙,那都是鬼在摇树呢。
赵家佑“走吧,走吧,顾昭,好迟了,咱们该回去歇息了。”
顾昭“别怕,我过去问问,说不得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树下的鬼影动作一顿,动作缓缓的回过了头来。
“嚇”赵家佑倒吸一口凉气。
顾昭没被鬼吓到,倒是被赵家佑吓到了。
借着夜耀黄绿的灯光,顾昭将茶树下鬼影的鬼脸看了个清楚,当下不免诧异了。
“是他。”
赵家佑也发现了,咋呼道,“哎哎哎,这不是刚才那个吗”
他顿了顿,嘿嘿怪笑了两声,“一直掐胖老大屁股的那位。”
顾昭纠正“不是胖老大,是老蔫儿。”
确实是驮老蔫儿的那个鬼灵,因为它一路掐老蔫儿的屁股,顾昭和赵家佑都有印象。
鬼影瘦削似猴,长手长脚身量却不是太高,看过来时鬼眼麻木。
顾昭抬脚走了过去。
赵家佑本来有些怕,随即一想,经过方才那一遭,他和这鬼也是老熟人了。
当下胆气壮了壮,跟着顾昭走了过去。
“啊,是道长啊。”鬼音幽幽幢幢,带着森然的鬼炁缠绕而来,似雾又非雾。
还不待赵家佑缩脖子,顾昭伸出手,只见她五指微敛,那道鬼炁便在她手中化为了精纯的元炁。
茶树下的鬼影顿时不敢放肆了。
顾昭不以为意,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撞树了”
鬼音缥缈“我心里难受啊。”
顾昭和赵家佑对视了一眼,顾昭还未说话,赵家佑忍不住开口道。
“做鬼了还会难受”
顾昭也意外,明明刚刚燃香后各个鬼魂都很高兴来着。
她仔细的想了想,是了,这瘦猴样的鬼灵离去时是一直回头看,似在恋恋不舍。
今儿做了大好事,顾昭便想圆圆满满的,当即又摸出三根清香,开口道。
“方才鬼多,招待不周怠慢了,这样吧,相逢即是缘分,我单独请你再吃一次饭。”
瘦削的魂灵幽幽的看了顾昭一眼,叹道。
“道长小瞧我了,我杜世浪哪里是这般憨吃之人我不是为这点口腹之欲难受的。”
顾昭持着香火的手顿住了,抬头冲自称杜世浪的鬼灵看去。
他非常的瘦削,可以说是瘦到了脱形,一张骨挝脸衬得那眼窝子格外的深,就像是两窟窿洞一般。
青青白白的死人面是一张皮搭着骨头架子。
顾昭
瞧出来了,憨吃的人起码能长点肉。
这鬼灵几乎比得上痨病鬼了,唯一区别的就是,痨病鬼时常鼻孔朝天,闭着眼睛左右搜寻人气。
这鬼郁郁时会撞树,
杜世浪鬼音幽幽,“我生来是穷命,死了也是穷鬼,不爱香火,尤爱那等金银珠宝的财炁。”
“道长刚才让我驼了那胖汉子,他身上有财炁,勾动我心下骚痒难耐,偏生又摸不过来那财”
“唉,便是有道长那喷香的香火,我也是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啊。”
“财炁”
顾昭和赵家佑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顾昭“那老蔫儿你没有搜身吗”
赵家佑抱屈,“搜了啊哪没搜那桃儿我都摸过了,什么都没有”
顾昭和赵家佑朝杜世浪看去。
杜世浪嘿嘿笑了一声,这一笑有些可怖和阴森,只见他的面皮皱了皱,眼睛的地方却纹丝不动。
似皮笑肉不笑的嘲讽。
杜世浪喟叹,“娃娃便是娃娃,就是道长这般神仙人物,也被人用豆腐渣上供,糊弄了一番啊。”
顾昭、赵家佑
想不到还能有被鬼嘲讽的一天。
杜世浪也不卖关子,窟窿洞的眼睛对着赵家佑的眼睛,嘻嘻怪笑。
“桃儿摸了,那腚还没有摸呢。”
顾昭愣了啊这。
赵家佑也愣了,随即着急不已。
“是嘞是嘞,顾小昭,那腚我没有摸啊”
赵家佑懊恼极了。
“不急不急。”顾昭勉强的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
她看了一眼天色,对赵家佑认真道。
“此时天色尚黑着,咱们这时候回头还来得及。”
赵家佑“是是,不说了,咱们赶紧走。”
路上,顾昭和赵家佑走在前头,杜世浪远远的坠在两人身后,踮着脚跟着二人。
赵家佑都顾不上害怕了。
顾昭强调“家佑哥,我阿奶找人给我批过命,我是童子命,你还记得吧。”
赵家佑
言下之意就是他顾小昭别说摸不得了,就是瞅一眼都伤眼睛,哦不,是伤修为了。
赵家佑捏着鼻子,认命道。
“是是是,我来,我来摸,成不成”
反正他桃儿都摸了那么多个了,也不差这一个。
顾昭眉开眼笑,“辛苦家佑哥了”
赵家佑
他怀疑的看了一眼顾昭。
总觉得自己是被忽悠了。
杜世浪飘到赵家佑的旁边,对着他的耳旁呼了一口气,幽幽喟道。
“真羡慕啊。”
赵家佑倒抽一口气,小心肝胡乱的跳。
他娘的,差点没把他吓死喽。
顾昭连忙伸手去拉杜世浪,这一拉,不免心生怜悯,瘦成这样的鬼还真少见,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