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冰原之上,男子手握方向盘行驶在白茫茫的雪路上,他来的时候孤身一人,离去时亦是如此。
一路上,男子想过很多情况,想过家乡包括故人的变化,毕竟已有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成为了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那为数不多、屈指可数的故人中,他的母亲已经离世,而父亲也已经病危。
躺在病床上的老男人对于妻子的离世只字不提,这些年里这个固执的老头从不跟自己的儿子谈起家里的事,但是每个月的最后几天,他打进儿子银行卡里的钱却是一分没少。
几个月后,老男人在儿子的细心照料下安详地走了,他只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上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和老伴的所有遗产都留给我们唯一的儿子,尤里安?博伊科。
泪水突然打湿了白纸上方正不阿、铿锵有力的钢笔字,老人的笔记和男子的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过往的三十余载,他都不曾正眼看过,更不曾真正理解过那个老男人,但是在两人最后相伴的几十天里,那个嚷嚷着“离开这个家门,你就再也不要回来”的老顽固却全满眼都是自己。
整理完老人的遗物后,男子再度走出医院,此时已是春天了,飞燕衔柳,万物复苏。可是男子却感觉很冷,比那遥远的西伯利亚冰原还要冷,他裹了裹衣服,独自一人向着河堤附近走去。
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群小孩子正在河堤下面新修的棒球场上比赛,就在男子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却突然呆住了。
河堤半坡上,浅绿色的草坪上,一位只能看清背影的女子正抱膝坐在那里。男子对于那道背影是如此的熟悉,无异于世人脑海中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男子抱着怀疑的态度拨打了那个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拨打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传来女子惊讶的声音。
“很多年没见了,怎么突然打给我?”
“……”
“该不会是恶作剧吧,你以前可没有这个坏习惯,而且今天也不是愚人节。”
“……”
“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男子那颤抖的嘴唇终于吐出两个字:“上面。”
“上面?”艾丽西亚用香肩夹住手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叶,向河堤上方看去。
一阵清风拂过,在河堤上掀起阵阵绿波,同时掀动的还有男子的衣角和发丝。他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日子没有修剪了,但是双目却炯炯有神,再配上那张与生俱来的忧郁的脸颊就像是画家专用的模特。
“我记得你以前常说小孩子吵闹。”两人并排坐在草坪上看孩子们打棒球,尤里安率先问到。
“可是当时我也是个小孩子啊,只要好好教导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是好孩子。”
“你一直都这么喜欢家乡的景色吗?”
“其实我想要到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去,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两个人并排坐在草坪上,天南地北的聊着天,一如天空中的风筝畅快地飞翔。
“你呢,如何?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也就那样了。天呐,全垒打,今天唯一的一次全垒打吗?”
“嗯,多好啊。”
“可是他们的整体水平看上去并不高,你看,有个孩子他又摔倒了。”
“你一个运动白痴就不能体谅一下他们吗?小孩子们有的事时间,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棒球手。”
“我也有进步的好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在那边也是有好好健身的,体育课也没偷过懒过。不像某人,从来不去操场上课。”
“因为太阳很晒啊,被晒黑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又怎样?”
“不漂亮……就没人喜欢了。”
“我喜欢!”
艾丽西亚的眸光突然暗淡下去:“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为什么要道歉?我应该祝福你啊。”
女人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一直说着不知所云的话:“谢谢,谢谢!你真的……真的是一个好人。如果不是……如果我不是……如果我不是艾丽西亚,那我一定……一定会……对不起。”
“别傻了,你不是艾丽西亚,还能是谁?阿莉西亚?爱莉希雅?”
“爱莉希雅?爱莉希雅!爱莉希雅……”女子一遍遍重复着自己名字的谐音,她表现的就像是拿到了百万英镑的亚当,或是收到一座城堡作为礼物的小女孩。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失落起来,皱着鼻子小声说道:“我是艾丽西亚,他们不喜欢我。”
“hyshouldyoucarehattheythinkofyou?”尤里安?博伊科直视着艾丽西亚动人的大眼睛如是说到。
“becausethat'shereicamefrom。”
一周后,深夜一点钟,已然入睡的尤里安被枕头边的电话铃声惊醒,是艾丽西亚打来的。
“抱歉,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但是我希望你能来一下,求求你……”
“地址给我,我就来。”
尤里安披上外套,拿起车钥匙火急火燎地下了楼。十几分钟后,他看到了一个庭院,院子的铁门并没有合上,似是有人来过,别墅的大门也没有锁,但他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面容有些憔悴的艾丽西亚探出脑袋,将尤里安领上楼去,客厅里满是散落的气球和彩带,黏糊糊的奶油蛋糕粘在地板上,一不小心踩到就会滑倒,桌子上的零食和水果滚出盘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杂乱。
“你过生日?”
“嗯。”
“抱歉,我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
“没关系。”
尤里安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小时候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实现的如此突然,以至于他惊讶间竟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果真如此吗?
没有人知道艾丽西亚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尽管这个女人曾宣称自己是在愚人节那天出生的,那当然是骗人的话。只有受到艾丽西亚邀请的人才有资格去她的生日聚会,才有资格知道她的生日具体是在哪一天。这曾经就是尤里安的梦想,没错,不是什么点石成金或者拯救世界,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去参加自己喜欢的女孩的生日聚会。
“你家先生呢?”
“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抱歉……那你的朋友们呢?”